——是我殺的人,林毅忽然聽見對面這麽說。
林毅微微一愣,忙更緊地貼近了冰冷的牆面,他緊張得喘不過氣,缺氧得很厲害,眼前的色塊層層疊疊地鋪上來,幾乎沒有一塊好地兒。
秦懷的聲音嬌俏又放肆,林毅幾乎能想象到她一向那樣高高在上的樣子,明明是個不上台面的二流明星,也不知道誰給她的底氣,看誰都是一副不屑的嘴臉。
——沒怎麽樣,我把他按在地上,然後一刀捅進去了。
林毅將拇指塞進嘴裡,惡狠狠地啃著自己的指甲,甲縫的嫩肉不堪重負地裂開一道傷口,露出裡面鮮紅的血絲。
——我就知道,林毅恨恨地想,我就知道!
他猛地直起身來,油然而生一種詭異的使命感。
林毅轉過身緊走幾步,伸手握上了詢問室的門把手,但在拉開門的一瞬間又猶豫了。
他在短短的幾步路之內像是重新找回了短暫失去的理智,他握了握拳,有些茫然地看著面前的鐵門。
——不行,林毅想,不能就這麽離開,秦懷是個狡猾又狠心的女人,他應該再仔細地思考一下。
這是個陰謀,想要保護自己,他必須萬無一失。
林毅像是被燙到一般驟然松開門把手,猛地退後了兩步,他的影子在燈下被急劇縮短,最後安分地龜縮在他腳下,成了小小的一團。
申城的複蘇只需要短短半個小時,從晨光微熹到天光大亮的短短半小時內,足夠這座城市按部就班地走向正規。
——但度假區顯然不在這其列。
跟必須踩著秒針趕地鐵的市中心不同,郊區這片由於被整片劃成了度假旅遊區,所以更加貼近純旅遊產業孵化基地。
工作日的早上七點,正是冷門時段中的冷門——大多數工作黨已經在周日中午十二點退房離去,而留下的度假人員也絕不會在這個點自虐一樣地爬起來感受“朝陽”。
郊區這裡的度假村零零碎碎,不止一家,什麽溫泉度假山莊,療養休閑娛樂會館亂七八糟什麽都有。
杏山度假村在整片郊區的靠裡一側,佔地面積不小,是這裡主打的幾家度假村之一。許暮洲跟著導航找過來的時候,前台的工作人員都還正趴在高高的理石台面後面小憩。
這裡花花綠綠到處都是綠植,許暮洲一時找不到停車場,也懶得去找,乾脆將車停在了正樓門口,他隨手甩上車門,抬頭看了看頭上標牌,確定沒走錯地方,才跟著旋轉門走了進去。
這家度假村應該也有溫泉服務,許暮洲一進大廳就感覺到空氣中的水汽超標,溫暖綿軟的濕潤空氣撲面而來,簡直跟外面是兩個季節。
前台被自動歡迎的語音驚醒,手忙腳亂地從櫃台後站起身來,側臉上還有睡出的紅印。
“您,您好。”小姑娘忙說:“是要辦理入住嗎?”
許暮洲環顧一圈,他走到櫃台旁邊,從兜裡掏出自己的警官證亮給對面。
“了解點情況。”許暮洲說。
小姑娘頓時警惕起來,她習慣性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個商業意味十足的標準服務微笑。
“那我給您找我們主管吧。”小姑娘說:“您有事兒可以問他。”
“不著急。”許暮洲彎著眼睛笑了笑,他將警官證重新揣回兜裡,問道:“我來查一個住戶信息……嗯,他應該是上周五入住的,周日早上退房,叫嚴岑,有印象嗎?”
小姑娘大概是個實習生,沒怎麽見過世面,遇見這種情況唯恐自己說錯話丟工作,於是又笑了笑,帶著點討好意味地商量著:“大哥,禮拜五不是我的班,我給您叫我們領班吧,你看行不行?”
許暮洲歎了口氣,見小姑娘確實嚇得不輕,於是也不強求,點點頭答應了。
領班來得很快,是個看起來三十歲左右的女人,十分幹練。
“我要調查一個住戶信息。”許暮洲說:“叫嚴岑,山今岑,周五晚上入住的。”
領班核對了他的警官證,確定是真實的之後禮貌地衝他點點頭,拉開了前台的櫃門,示意許暮洲進去查看他們的系統信息。
周五那天的天氣不太好,入住的客戶不多,領班才翻到第二頁就找到了嚴岑的信息。
“在這。”領班指著其中一行登記信息說:“是網上預訂的客戶,入住時間在晚上八點多,周日早上退房的。”
“他周日那天凌晨是不是點過夜宵?”許暮洲又問:“當時是誰送的餐,能查到嗎?”
“稍等。”領班說。
片刻後,領班點了點頭,說:“對,這位先生在凌晨三點多叫了客房服務,點了一份A類套餐。當時送餐的是……”
領班擰著眉,一時有些想不起來那天晚上值班的是誰。
“是小李哥呀。”先前的小姑娘說:“那天晚上他值班。”
“他在嗎?”許暮洲問道。
“他今天夜班。”領班說著拿起內線電話,說:“我聯系他一下。”
那位“小李哥”睡得應該有點死,電話打了兩遍才接通,許暮洲按下免提,乾脆在電話裡問道:“你記不記得星期日那天凌晨三點多,你給客房送過一次餐?”
電話對面的男人約莫是剛被吵醒,反應慢半拍,在電話那邊想了一會兒才回答道:“哦對,是有,我當時還奇怪誰那個時間點夜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