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事?”許暮洲問。
嚴岑笑而不答,只是說:“是跟任務有關的事。”
許暮洲狐疑地看著他,總覺得嚴岑神神秘秘的,像是瞞著些什麽。
“任務的事……”許暮洲說:“不能跟我說嗎?”
“我答應會達成她的願望。”嚴岑說:“……或者說,我是代替羅貝爾答應的。從此以後,羅貝爾伯爵只有她一個人,唯一且永恆。”
“你這……一言不合就答應這種殉情一樣的願望,不用問問羅貝爾的意見嗎?”許暮洲震驚地說。
“不用。”宋妍支著腦袋,笑眯眯地替嚴岑解釋:“永無鄉給他的任務限制是保證羅貝爾的生命安全,剩下的事,他有自主權。”
嚴岑又問:“關於任務進度的事情,宋妍跟你說了嗎?”
他的語氣輕飄飄的,許暮洲一時不知道該往哪回答才對。他的眼神在嚴岑和宋妍兩個人之間亂飄,含糊地回答道:“說了……吧。”
“那就好。”嚴岑握上許暮洲的手,用拇指在他的虎口摩挲了一下,才說道:“羅貝爾的婚禮宴會安排在明晚九點正式開始,我為你們安排了七點的馬車——離開莊園。”
“離開?”許暮洲第一時間看了看宋妍,發現對方也是一副意外的表情,不解道:“你是要自己做完這個任務?”
“接下來的事你們幫不上忙了。”嚴岑見許暮洲還是一副懷疑的神色,笑著晃了晃他的手,解釋道:“記得那首童謠嗎?”
“記得。”許暮洲點點頭。
“那首童謠映射了這個故事,所以你只要像套公式一樣把各個角色代入進去,就能明白了。”嚴岑說:“凱瑟琳是那隻知更鳥,羅貝爾是殺害她的麻雀,其余的賓客則是參與葬禮的鳥兒們……而且在這首童謠裡,有三個特殊的存在。”
“蒼蠅,魚,甲蟲。”許暮洲說:“他們並不是鳥。”
“凱瑟琳為少女們爭取了一個月的時間,在上一個滿月時,城堡裡沒有出現新的受害者——所以是那些少女們取走了凱瑟琳的血。”嚴岑用手指點了點許暮洲的心口,說道:“蒼蠅是旁觀者——也就是你和宋妍。記得嗎,旁觀者不參加葬禮。”
許暮洲明白了。
在這場盛會中,他和宋妍只能作為一個旁觀者。在這場盛大的宴會開始之前,他們必須離開。
因為他們本不該在宴會名單上。
許暮洲自己的身份是由永無鄉優化生成的,而宋妍作為羅貝爾的私人醫生,本來也沒有參加這次宴會的資格。
“還有一個。”許暮洲說:“還有法官。”
嚴岑笑而不語地看著他。
“法官是……”許暮洲恍然大悟:“是‘你’!”
在這首被凱瑟琳視作重要信息的童謠中,法官並沒有正面出現在這首童謠中,它跟知更鳥一樣,只是活在文字側面的一個影子。至於麻雀,它並沒有在這次法庭上接受審判,這次法庭審判的則是知更鳥。
法官審判了有罪的凱瑟琳,卻也因此獲罪。在這個過程中,嚴岑作為外來者短暫地佔用了羅貝爾的身份,也獲取了原本該落在羅貝爾身上的另一個頭銜。
換言之,麻雀是殺害了凱瑟琳的羅貝爾,而法官則變成了目睹了全部罪惡的‘嚴岑’。
“太厲害了。”許暮洲說:“鍾璐確實給你們倆找了個很有趣的世界。”
時至今日,凱瑟琳的死也終於有了答案。
凱瑟琳的潛意識中依舊認為自己有罪,她本能地對那些女孩子表現排斥,不光是因為她對羅貝爾的佔有欲作祟,或許還有那些深埋在靈魂深處的罪惡感的緣故。
她的嫉妒和罪惡感並不衝突,兩個願望交織在一起,最終共同成為了她的執念。
凱瑟琳希望成為羅貝爾心裡最為特殊的那個“愛人”,在結束這一切的同時,也成為羅貝爾生命中最後一個供養品。
第101章 靜夜(二十九)
四月十五日,天氣晴。
羅貝爾莊園內從來沒有這樣熱鬧過,莊園內的白玫瑰在一夜間被晚風吹開,馥鬱的花香籠罩了莊園的每一個角落。
女仆們用昂貴的香皂洗了手,端著銀盤子和銀剪刀小心翼翼地排著隊走進玫瑰花叢,將每一朵盛開的花朵從花枝上剪了下來。
無人在意地上已經和泥土混為一體的碎骨,它們被人深深地踩入泥中,玫瑰上的花露落下來,將這些血肉踐踏成一條路。
女仆和廚娘熱火朝天地為了晚宴忙活著,那些嬌豔欲滴的白玫瑰被送入城堡,纏在了每一座燭台上,悄然侵佔了這個城堡的各個角落。
羅貝爾原本死氣沉沉的城堡煥然一新,似乎也直到這時候,這城堡中才終於有了些“女主人”的氣息。
史密斯探長醒得很晚,他前一夜被一瓶好酒絆住了腳步,就著月光喝到了凌晨兩點半。
宿醉之後的頭疼令他整個人昏沉又暴躁,他扶著牆站起來,在盥洗室中匆匆掬了兩把水潑在臉上,又用毛巾擦了兩把,就算作洗漱完畢了。
城堡中的留聲機從早上九點就在不斷循環播放著黑膠碟片,這張碟大概是伯爵夫人非常喜歡的一張,這幾天史密斯已經不止一次聽到這個了。
同住一屋的助手不知去了哪裡,被褥也疊得整整齊齊,上面已經沒有余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