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隱約覺得哪裡不對,卻是誰也沒敢問,誰也沒敢應。
“好,我們知道了。”最後又是林客繃著嘴角接話,“這個年會有什麽特別之處嗎?”
他敢問,喪屍皇老總竟也真的敢應。
只聽老總道:“這是最後一個狂歡年會。”
他的重音落在“最後”二字上,說完之後,場面更是陷入一片死寂。
林客隻得又問:“這是什麽意思?”
喪屍皇瞧他一眼,頓了頓道:“我們會在原本屬於人類的城市,重新回味我們曾經的生活,然後在那裡把一切苦難都結束,快樂地重新開始。這是充滿希望的慶祝。”
這句話實在意味深長,在場的玩家分別解讀出了不同的意思,臉色五花八門。
但偏偏沒人發問,或擔憂或疑惑的目光仍都聚焦在林客身上,大家似乎下意識覺得,如果是由林客發問,他們就能得到最正確的答案。
林客感受到這些目光,立刻如坐針氈。
這時,陸舟揶揄的目光在林客身上點了一下:就在林客一顆心提起,生怕他又要說些什麽驚人之語時,此人卻忽然像是開竅了那樣,不再為難人,而是頷首道:“就是這樣,請不要忘記集合時間。如果有什麽問題,隨時問我就好。”
話畢,他再度看了一眼林客,禮貌地轉身離去。
喪屍皇腿長腰勁步子大,沒過一會兒,便在眾人眼前消失。
懲戒boss來去如風,令人猝不及防,場面於是又寂靜了一會兒。
“剛才那是懲戒boss?”半晌,霍佳楠才不可置信地緩緩開口,“什麽叫做最後一個狂歡年會?”
“沒錯,的確是懲戒boss。”靳青越看著林客,替他將“懲戒boss”的話題一帶而過,“這個‘最後’二字很有深意,這麽看來C區也快要淪陷了,世界劇情還在不斷往前推進,或許,終止符就設在年會。”
“不會終止,”林客下意識接話道,“就從目前的信息來看,這個世界應該不會因為我們通關或者沒有通關而結束。”
說者無心,靳青越作為聽者卻是愣了一下,道:“如果真是這樣,倒也不錯。”
他的心情相當複雜,作為一個從始至終都將npc單純當做信息來源的玩家,靳青越對任何副本都沒有什麽歸屬感,但當他拿到那一面能偶爾召喚穆誠的鏡子之後,卻越來越期待npc擁有真正的思維和生命,越來越期待副本中的一切都是真實存在的。
就在成為喪屍的林客說出這句話之後,他心中有種莫名的激動,心想這可能是真的。
他們和它們,擁有同質的生命——那樣穆誠就還算是真真正正地活著,不是幻影。
如果從這個方向來想,他們並不是在通關,他們只是在一起努力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加適合生存,也符合主神世界一直以來的運行方向。
“如果真是這樣,”葉時在一旁抱臂道,“我們該怎麽避免年會的終結?剛才林客說通過藥劑和體溫的雙重作用,人類就能在轉化成喪屍的過程中恢復神智,這個可行嗎?”這話一出口,就讓有些喪氣的幾位玩家又打起精神來。
是的,一切都還沒結束,還有希望。人家翼華公司的老總都說了,這是充滿希望的慶祝。
“可行,但要先和桑失聯系確認,離開之前,把能用於通訊的設備都充滿電帶走。”林客的話,則給予了眾人更實際的希望。
事不宜遲,十分鍾之後就要集合,玩家們立刻分頭行動,整理現場,帶走能用的物品。
經過一番忙亂,幾位男性玩家扛起翁天武,林客和陳伯分別負責了喪屍小姑娘和女喪屍——這回陳伯說什麽也不肯讓林客背著女喪屍,一行人於是又齊齊下樓。
林客走在隊伍最末,向門口望去。
只見翼華公司一樓大門口,正停著一輛相當豪華的大巴。銀灰色的車身上,翼華公司的雙菱形標志如展翅羽翼。
駕駛室內,一隻頗為不耐煩的喪屍司機正拿手指拚命敲打著方向盤,見到他們出來,就是一頓“哇哇”亂叫。
除了司機,沒有別人了。
林客松了口氣,跟著隊伍走出大門,卻又不由自主回頭望了一眼身後巍峨的辦公樓。
眼前的喪屍司機仍在不滿地罵罵咧咧,林客背上的喪屍小姑娘已經恢復一些意識,抬頭弱弱地說了幾句話,那司機聽到聲音,愕然轉頭,接著就像是憐惜小姑娘一般,不再罵人了。
大家因此順利上車。
當大巴車駛出翼華公司大門之後,眾人才透過大巴車窗看清了C區現在的情況。
街頭,到處來去的喪屍居民們早已不見了蹤影,到處都是被打翻的車輛和垃圾桶,數家店面都被砸爛了,便利店內的貨架傾倒而出,花花綠綠的塑料袋子撒了一地也沒人去撿。
原本無處不在的救護車也不見了,當大巴快速駛過醫院的時候,幾個人都瞧見醫院的大門被砸壞,地面上全是汙漬,還有幾件被撕碎的白大褂。
這場面真叫人觸目驚心。
“所謂終止痛苦的年會,該不會就是讓一切生命終結吧?”有玩家忍不住舊話重提,小心地問。
“不會,我們已經進入全保護階段,死不了。”靳青越平靜地回答他。
死不了,那就是另外一種可能。
他們現在之所以痛苦,是因為他們想要維持作為人類的理智,但倘若他們忘掉身為人類的一切,成為一群什麽都不知道,永生不死,到處惹禍的喪屍,也就不存在痛苦一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