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伯盯著他看了半晌:“那就和我們一起乾吧!”
林客見陳伯願意讓他繼續跟著,這才笑了:“好。”
林客太聽話了,特別是比起別人家的叛逆小子,簡直算得上是貼心極了。這明明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但不知為何,陳伯開心不起來。他多希望林客能說自己想做什麽,想幹什麽,喜歡什麽,不喜歡什麽,而不是只聽他的話。
但林客在這方面並沒有讓他放下心,自從林客進入社工團隊以來,一直兢兢業業,那些麻煩事兒似乎壓根沒法讓他生氣,別人的感激似乎也沒讓他喜悅。
而自己的身體已經越來越差了。
陳伯本想著實在不行,自己就在人生最後關頭,最後再叮囑他幾句,讓他努力找到自己喜歡的東西,而不是單純為了別人活著。
畢竟林客聽話,一定會按照他說的做的。
可沒料到,當他真的撐不下去時,林客卻去往了幾十公裡外的小鎮乾活。
他在人生最後一刻,心中只剩下一個願望——希望林客從此能別那樣緊繃著,要找到自己所喜歡的,找到活著的熱情。
可惜的是,陳伯的美好期盼並沒有實現。
在他走後,林客就像失去了主心骨那樣,仍然兢兢業業上班,卻鮮少再和同事們說話——那些沒有陳伯在的聚餐活動,他也全都推掉了。
擔心他狀況的同事們曾上門拜訪過他,卻見林客只是坐在小桌子前休息,問他什麽話,林客隻答“沒事”。
他的確沒事,活得正常極了,工作,拿工資,過日子。
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
為什麽大家總是擔心他呢?
林客心中感到十分奇怪。
自從陳伯走後,他心裡空落落的,有話也不知和誰去說,但他認為自己十分健康,也並沒有表現出什麽值得讓人擔憂的症狀。
可大家卻偏偏覺得他好像缺少什麽似的,他缺什麽了?林客覺得莫名其妙。
有得吃、有得住、有得睡,全天下比他幸運的人恐怕也不多了。
他壓根不像別人覺得的那樣,認為人類必須得群居,人非得喜歡什麽或者不喜歡什麽,非得有熱情。
因為他根本不明白那種情感,生命的火也從來沒在他胸膛裡燃燒過。
如果沒有那場大火,他就會一直這樣生活下去,直到老死。
——那場大火還是發生了。
那天,林客下班回來,見到自己住的小樓下圍著不少人,而樓上燃著熊熊火光時,他的腦袋“嗡”了一聲。
一瞬間,他什麽也聽不見,什麽反應也做不出來。
身旁,一位母親正跪著求人些什麽,林客看到自己曾坐著的窗口變得焦黑,往下看,二樓焊了鐵窗的陽台上,爬著一個小孩。
他呆呆地想,起火了,完了,他生活的地方沒了。
耳畔的聲音這才遠遠地來了,女人哭著叫“孩子”,小女孩哭著叫“哥哥”,但消防人員還沒趕到。
她們撕心裂肺的哭聲牽動了林客心中某種極為強烈的情感。
這麽一瞬間,他才明白自己有多麽喜歡、多麽愛這個小房間。那種失去心愛之物的痛苦讓他整個人都顫抖起來。一瞬間,他明白了那些所有的情感,人與人之間的羈絆。
他終於明白自己缺少了什麽。
“別過去,別衝動,你救不了他的,只能讓自己被困在裡面!”有人勸說那位母親。
“媽的,有一輛喪心病狂的車把消防車攔住了!”
“有沒有毛巾和水,我們試試看救救那個孩子吧?”
救火、救人嗎?
這不在他的業務范圍之內,但是……
等林客回過神來時,他已經衝入了一片火光之中,他說不上來自己是想最後看一眼曾經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還是真的想去救人。
但他的確來到了二樓,並踹開了一根鐵窗。
這個豁口足以讓無數雙手,接走那個孩子。
接著他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那聲音很響亮,仿佛有一百萬個人在叫他的名字,但身後炙熱的火舌和身前滾燙的欄杆將他鎖在了原地。
他原本以為被燒死會很疼,但是並沒有。
一種十分溫暖的觸感包裹了他,恍惚之間,他回到了自己的書桌前。
陳伯好像也出現了,就站在他身邊看著他,眼神既難過又釋然。
耳畔,一個聲音響起。
【尊敬的宿主您好,經檢測,您是一個善良、熱心、且業務能力極強的人。請問您是否願意成為我們的工作人員,與我們共同建設一個美好的世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