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妄切了一聲,扭頭往外走:“行吧,隨便你,我還得再撐會兒,不用等我。”
“等等,這網吧你開的?你不也未成年?”蘇斂出聲。
池妄轉頭,視線探究地在他臉上停了一會兒,若有所思道:“你怎麽知道我沒成年?”
“………猜的。”
“網吧是林衍的,我就幫忙管管。”池妄手指滑動著門口燈光開關,一臉無所謂。
蘇斂想到剛認識池妄的時候捉襟見肘的模樣,沒忍住多問了一嘴:“十來歲不好好學習,賺什麽錢,你很缺錢?”
“倒是不缺,但我覺得吧,我這人還挺有經商頭腦的,再說我享受的是賺錢的過程。”
說到這個,池妄來了勁兒,自我膨脹道:“我以後開個公司肯定能上市,你信不信?”
口氣不小,倒真被他說中了,就是口吻過於中二。
蘇斂無語,出於醫者仁心好心提醒:“勸你早睡,免得英年脫發。”
池妄抬頭看他一眼:“你好像特別喜歡管人家閑事?”
“傻逼才管,滾吧。”好心沒好報,蘇斂負氣把書包扔上沙發。
力道有點兒大,身份證從側兜裡滑出,掉落在地上。
池妄彎腰幫忙撿起,盯著上面的照片欣賞了幾秒:“不得不說,你這登記照弄得還挺帥氣。”
話鋒一轉:“也就差點兒能趕上我吧。”
“……還我。”蘇斂伸手,語氣有些不耐煩。
池妄視線下移,停在那一串數字上:“等等,9月5號,你今天生日?這麽巧?”
被池妄顛覆性改變搞得心情大起大落,不提這事兒,蘇斂自己都差點兒忘了。
生日對於他來說,更像是一種魔咒或者夢魘。不斷的提醒,反覆的折磨。
二十歲的那天,暴雨如注,他站在醫院的天台上搖搖欲墜,萬念俱灰。
如果那天沒碰上路過的池妄伸出手,他可能會死。
沒想到兜兜轉轉穿越回過去,冥冥之中,在十七歲生日當天,池妄居然又把他帶了回來。
蘇斂挺信神佛,他想,這是不是佛祖說的前緣未盡。
“問你呢,真的假的?”池妄見人沒吭聲兒,揚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身份證。
蘇斂陷入回憶,手背揣在褲兜裡無意識磨蹭,好像起了泡,按著很疼。
好半天,他才想起來回答問題:“嗯,是今天。”
“生日快樂啊。”池妄撓了撓頭髮,低低輕笑,“我這兒沒蛋糕,要不給你點個火許願?”
邊說著,一邊抬手關了房間的燈,一邊掏出褲兜裡的打火機。
滑輪滾動,嚓的一聲,一簇火苗躥上來,跳動的火光在黑暗裡跳躍。
蘇斂垂眼壓下情緒:“不用了,好意心領,但我不過生日。”
“一年就這麽一次機會,你還不珍惜。”
池妄用胳膊肘碰了碰他,晃著打火機催促說:“快,趕緊的,一會兒風一吹小心燒你頭髮。”
這人不僅傻逼,而且幼稚,跟那個沉穩的池妄差得實在是遠。
只是他說這話的時候,漆黑的瞳孔被火光晃得清晰明亮。
蘇斂忽然覺得,十七歲的少年,橫衝直撞熱烈張揚,好像也不是什麽壞事兒。
他閉眼,心想著,不管如何,希望池妄能長命百歲。
再一睜開,衝著打火機吹了口氣,火光驟然熄滅,房間陷入黑暗。
池妄散漫的聲音傳來,語氣聽起來倒是頗為真誠:“那就祝你,願望成真。”
蘇斂盯著房間裡昏暗的影子,一時間有些分不清時間和空間,有些恍惚。
窗外的月光透進來幾分,少年的剪影逐漸清晰起來,虛幻緩慢變成真實。記憶裡那張臉和眼前的緩慢重疊,深邃的五官變得更青春鋒利。
那隻修長的手把玩著打火機,一下一下無聊的轉圈,這是他所認識的池妄不會有的習慣。
到底還是不太一樣。
蘇斂悵然若失道:“謝謝。”
“那什麽,網吧有喇叭,要不我再免費送你首生日歌?”
池妄來了勁,嗓音帶笑:“中英泰國新加坡印度尼西亞,想聽哪種版本?或者來一首向所有的煩惱說拜拜?”
這人破壞氣氛真的一絕,蘇斂此刻就很是煩惱:“……求你,別折騰,我準備睡了。”
網吧現在人山人海,他實在丟不起這個人,經歷第二次社死。
這傻逼,果真和他喜歡的人毫無關聯。
池妄哦了一聲,語氣聽起來似乎很是遺憾。
他彎腰把床上的被子扔上沙發,瀟灑轉身出去,留下空蕩蕩的房間。
蘇斂脫鞋躺下,扯過被子蓋上,感覺這一切還是不大真實。已經過了生物鍾,眼皮沉重,腦子倒是清醒。
池妄後來到底發生過什麽,才會從性格到習慣都變化那麽大?
他自己知道脾氣硬性格差,容易暴躁,偏偏碰上了性子更溫和細致的池妄,那幾年有些恃寵而驕。
可現在,捂熱了他的人早已不在,他好像又回到了孤獨的狀態。獨來獨往,孤身一人。
明明是那人主動來招他的,怎麽就不見了呢。
夜深露重,蘇斂裹緊被子,陷入不太安穩的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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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點,池妄打著哈欠進門的時候,蘇斂已經挪到了沙發邊兒上,搖搖欲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