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妄好像特別有耐心:“行,廁所出去左拐。需要我帶路麽?”
“不需要。謝謝留宿,我走了。”蘇斂勾起沙發上的書包,趕緊撤。
池妄沒留他,裹著被子翻了身,又埋頭睡了過去。
熬夜接客還是太累。
特別是這客還是個床上不安生的主。
蘇斂輕手輕腳走到門口,目光掃過掉落到地上的煙盒。
他佯裝不經意踢了一腳,把盒子踹到了床底。
出了網吧,他繞回八中,踩點兒進了教室。
被迫重回校園生活,數學老師被昨天蘇斂的離奇發揮刺激,不信邪似的,又把人抽了起來。
這回有點難為人的意思,選了道往年高考的最後一道大題。
上一世進入高二中期的時候,壞學生蘇斂幡然醒悟,洗心革面,那會兒就是用最笨的辦法提高成績——瘋狂刷題。
他記性好,做過的題幾乎過目不忘,看到題乾下意識的就寫出了步驟和答案。
老師還在持續震驚,蘇斂已經深藏功與名,在眾人議論聲中回了座位。
他實在有些心不在焉。
回憶穿越回來這十來個小時,和這輩子的池妄大概真的不對付。一見面就是反覆社死,大型尷尬現場。
個中細節,簡直不想面對。
蘇斂左手捏了捏眉心,另一隻插兜的手摸到一個硬質打火機。他垂著眼摸出來,是昨晚池妄點火的那一隻,不知道什麽時候落到了口袋裡。
閃動的火光在眼前揮之不去,還有他下意識的許願,內心又有些動搖。
就這麽放任池妄下去,結局和上一次大概是殊途同歸。
那人現在雖然傻逼了點兒,但本性的確不壞,美化來說,挺善良真誠。
按上一世的經歷,他們在二十歲前都是遙遠並行的平行線,毫無交集。
如果要糾正那些亂七八糟的壞習慣,也許需要再近一點。
比如,轉學。
-
許久沒經歷校園生活,上完最後一節課,蘇斂身心疲憊,感覺比連做了兩台外科手術還累。
他跟著人群走出八中,正好807到站,習慣性一躍跳上公車。車門關上,才反應過來是回家的路線。
“滴——公交卡”
屏幕上顯示余額:1.32元,很是寒酸。
蘇斂抿了抿唇,把公交卡扔進書包裡,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自從去了帝都讀書,他就再也沒回過霧城這一片老城區,老大離家少小回,莫名有些近鄉情怯。
車窗外掠過風景,走走停停,一小時後,停靠在一個破破爛爛的街道邊兒上。
807嘎吱一聲停住,一群人鬧哄哄地下車。
蘇斂把書包勾在背上,跳下公交,順著彎彎繞繞的樓梯往上走。
旁邊院子裡幾張桌椅拚在一起,幾個大爺圍坐著下棋,正在爭執勝負。一堆小孩兒瘋似的跑來跑去,一個羊角辮踩著青苔滑倒,哇哇大哭。
吵鬧,卻充滿了生活氣。
蘇斂面無表情把羊角辮從地上拎起,隨手拍了兩下頭算是安撫。轉身拐進旁邊的小巷子裡,徑直走到最裡面那一間。
牆面斑駁,貼滿了花花綠綠的傳單,他抬手將印著搔首弄姿女人的小廣告扯下來揉成一團,推門進去。
“狗崽子,回來了。”裡屋傳來說話,夾雜著壓不住的咳嗽聲。
蘇斂滾了滾喉嚨,眼眶乾澀:“爸,好久不見。”
那個稱呼從嗓子眼裡艱難擠出,才發現很是生疏。
他站在裂了幾條縫的門頭下方,一米八三的身型顯得這小地方愈加狹窄。
眼神掃到穿著破舊背心的蘇華生,幾年不見,一時間情緒有些控制不住。
蘇華生莫名其妙望了他一眼,“也就一周吧,久麽?”
“……今天沒出去?”蘇斂吐了口氣,岔開話題。
“昨天跑單到凌晨三點,剛起。”
蘇華生起身,從旁邊冰箱裡拎出個小蛋糕放在茶幾上:“再說今天不是你生日麽?還以為你大半夜才回,飯也沒做。”
蘇斂乾巴巴地“哦”了一聲,五指用力,指尖泛白。
蛋糕上廉價的包裝袋被拆開,蘇華生邊插蠟燭,余光掃過去:“傻站著幹什麽?”
“你歇會兒,我來做飯。”蘇斂把書包扔在矮櫃上,卷起校服袖子,彎腰走進廚房。
蘇華生狐疑地瞥了他一眼,心想今天怕不是撞了邪。
總覺得這兒子跟往常不大一樣,但具體哪兒變了,說不出來。
半小時後,兩菜一湯,倒是像模像樣。
蘇華生盯著桌面,再次陷入沉思,兒子這是出門被撞了腦子,開竅了?
他鼓起勇氣夾了一筷子往嘴裡塞,含糊出聲:“有什麽想要的生日禮物麽?我先申明,貴的買不起。”
蘇斂停頓了幾秒,緩慢開口:“我想轉學,轉到三中的六班。”
之前他聽池妄的兄弟說過,他們是六班三劍客,名字挺蠢,但印象深刻。
“你……”蘇華生皺起眉,因為常年在外奔波,額頭中間陷進幾道很深的皺褶。
“好不容易把你弄進八中,費了多少功夫,現在又想搞哪一出?”
過往劣跡斑斑,蘇斂無聲罵了句髒話,有些心虛:“就當生日禮物。”
蘇華生嗤笑:“轉三中你那破成績就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