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斂不知道該怎麽解釋,猶豫了幾秒,正準備回答,突然樓下傳來一聲巨大的爆破聲,隨後,一大股濃煙從樓下席卷著飄上天台,把漸深的夜色籠罩得更是模糊不清。
他有些震驚地抬起頭,看向半蹲在炭火前擺弄的兩人:“你們聽見了嗎?什麽聲音?”
“不知道啊,好像是什麽炸了。”池妄慢吞吞開口,回憶道,“樓下就兩家店,一家好像是個密室逃脫,一家就我們網吧。”
林衍反應最快,猛然站起身,不發一言,快速朝著樓下狂奔過去。
下一秒,池妄呼吸變得急促:“去看看,小猴子還在樓下,別出事了。”
蘇斂心裡一沉,跟著快步下樓,樓道昏暗,腳步連著絆了幾下,差點兒摔倒。
今天的佔卜,他一直擔心是不是自己或者池妄會出事,處處防備。
萬萬沒想到,命運把這群人已經慢慢綁定在了一起,也許還可能是在場的別人。
網吧門口一片鬧哄哄的,密密麻麻堆滿了人,個個伸長了脖子往裡看。
林衍費力撥開人群,朝著儲物間的房間快步跑過去,一大股濃煙往外冒,大廳裡打遊戲的人跑了個空空蕩蕩,個個都嚇得不行。
“妄爺,儲物間的變電箱好像炸了。”網管看見來人,大驚失色地說著前因後果,“剛剛還好好的,就突然轟隆隆一聲,我跑過去看的時候,你們朋友已經躺在了裡面。”
聽到這裡,幾人變了臉色,不管不顧往裡衝。等到了儲物間門口,看見裡面的場景,個個臉色蒼白。
宋嘉詞渾身血肉模糊,整張臉已經被灼燒得看不清五官,躺在房間的正中央,一動不動陷入昏迷,像是一個破碎的玩偶。
林衍坐在地上小心翼翼抱著他,衣服手上全是鮮紅的血跡,場面觸目驚心。
“怪我,我不該讓他下樓的。我現在馬上撥120。”池妄反應過來,抖著手摸出手機,手指顫抖地幾乎按不住屏幕。
到底是十幾歲的少年,再是淡定,面對這樣的事情,仍然是手足無措。
蘇斂彎腰過去,放在鼻尖的地方探了探,低聲說:“還有呼吸,但燒傷太嚴重了,你別動他,放平在地上。”
林衍抬手抹了一把臉,把人重新平放到地上,雙手懸空在宋嘉詞的臉頰邊,不敢觸碰。
“小猴子看上去好嚴重啊,全是血,怎麽辦怎麽辦。”顧安久幾乎是要哭出來,蹲在旁邊,手足無措。
林衍沒說話,整個人像是被人抽走了靈魂,變成了一具空殼,整張臉上都是茫然和不可置信。
好一會兒,他才看向蘇斂,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聲音顫地厲害:“詞詞會沒事的,對不對?”
蘇斂語塞,在沒有清理創傷之前,他沒辦法給出判斷。
在醫院裡,曾經見過太多的傷患,但這會兒也沒辦法平靜。
那麽可愛的一個小朋友,永遠笑嘻嘻的露出整齊的牙齒,怎麽在這樣帶著節日喜悅的一天遭受如此變故,這實在是太過殘忍。
看到滿臉燒傷的宋嘉詞和林衍滿是鮮血的手臂,蘇斂突然想起來,認識林衍的時候,他的手臂上有一大片紋身,上面紋著SJC的字母花體。
某次聊天的時候,他問過林衍,這個縮寫是什麽意思。
林衍沉默了很久,才緩緩開口:“是一個喜歡了很多年的心上人的名字,但那人已經天各一方,七年不見。”
聽上去是一個很悲傷的回憶。
當時蘇斂並不知道如何安慰,只是並肩站在一旁,無聲沉默。
後來,林衍曾經無數次的表示羨慕他和池妄,能夠在一起,柴米油鹽,朝夕相處。
他想要給那個人未來,但是那人卻不願意再見他。
蘇斂以為,他們只是因為認識得太早,過於年輕,於是在成長中逐漸走散。
但現在看來,更像是因為這場災難,宋嘉詞默默離開了林衍。
這會兒他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SJC,是宋嘉詞的名字縮寫。
蘇斂不知道後來宋嘉詞經歷這次變故去了哪裡,畢竟這樣大面積的灼傷,估計整張臉都會面目全非,很難再恢復成以前那樣。
也許是休學,也許是轉學,也許是在醫院療養,也許是躲著再也不肯見任何人。
蘇斂只是突然明白,池妄和他們,在後來的歲月裡,為何從未提起過這位故人。
這樣的一次變故,又會有誰忍心再次提起,傷人心呢。
他抬頭看向池妄,那個少年沒了平時那股狂妄和囂張,愣愣地站在原地,盯著宋嘉詞出神。
池妄喃喃自語:“一開始就不該選天台,我到底怎麽想的。”
“池妄,他會沒事的,不是你的錯。”蘇斂啞著聲音安慰,但每個字說出來,都很是蒼白。
大概是從這一刻開始,池妄就開始陷入自責,是他讓宋嘉詞去了樓下,才有了一切變故的發生。
就像自己把爸爸的死因歸咎於生日一樣,給自己上了沉重的心理枷鎖,夜夜反覆折磨自己。
所以在天台上遇到自己,池妄才會那麽擔心一個陌生人在眼前再次出現悲劇。
蘇斂後知後覺的明白,初次見面透露出的溫柔,都是往日的苦難一點一點換來的。
他不知道池妄性格的重大轉變,這是不是其中一個因素,但必定這件事情的發生,成為了心裡很大的一部分難以釋懷的心裡創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