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這是一場夢,那這分明就是席秋言的夢,他只不過是個不知為何參與進來的旁觀者。
而夢裡發生的這一切,恐怕是席秋言之前發生過的,讓他記憶深刻的事情。
比如……剖丹。
沈過心裡那股怒氣,越發深了。
夏允生已經將席秋言放在了床榻上,輕聲道:“師尊,對不住了。”
席秋言強撐著眼皮,隻覺得今日的夏允生十分不對:“阿允……你在說什麽?為什麽我會這樣……困?”
“因為你的茶裡,被我放了三倍的迷魂散。”夏允生伸手拍了拍他的臉頰,譏笑道,“你也太不小心了,若我是敵人,你早死得屍骸無存。”
“……你這是何意?”席秋言不解。
“別撐了,昏睡過去能少遭些罪。”夏允生沒什麽表情地站直,手中緩緩浮現一把短刃,泛著幽幽藍光。
“讀霜刃……”席秋言眼中劃過一絲不可思議,“你要……殺我?”
夏允生輕笑搖頭:“那藥是我給你的最後一點憐憫。快昏過去吧,別抵抗了,否則遭罪的還是你。”
說罷,看著依舊在藥力下掙扎的席秋言,夏允生還是伸手將他擊昏了。
接下來的場景,沈過再也看不下去,尤其是在剖丹還未結束時,席秋言不知怎的清醒了過來,一張溫雅的面容上霎時疼到毫無血色,失聲慘叫,但夏允生不可能分神將他重新打暈,只是在血味濃鬱痛苦叫聲中染上層層惡,魔性在這時揮發到極致。
沈過什麽都做不了,他恨不能衝上去殺了夏允生,真心想替席秋言撫平一兩分痛楚。
那丹田被生生剖開,靈力賴以運轉的金丹被取走,相當於被生生取了個內髒,那等痛苦若是常人非痛死昏迷,可席秋言根骨俱佳靈力雄厚,死不了,卻連昏也難得昏過去,生生受了這一劫難,整整兩個時辰。
沈過沉著心背著身等了兩個時辰。
四個小時。
他也想過出去,遠離這一段對席秋言來說極為痛苦,對他來說又沒什麽必要知道又無法改變的記憶。
但沈過明白,自己會來到這個夢裡,冥冥之中會來到這個場景,都是席秋言在有意無意地引導自己。
至於原因和目的,他不知道,也想不出來,隻覺得就在這一次二人關系有了變化之後,似乎一切也都開始產生了些千絲萬縷的聯系。
剖丹的過程終於結束,沈過聽到夏允生的大笑:“哈哈哈哈——師尊你看看,你的金丹可真美,若再讓你溫養下去,進階為琉璃丹不過是百年而已,可現在就借我一用吧,你可別怪我心狠!”
沈過忍不住轉身看向席秋言,想知道這個人如今會是個什麽態度,會生氣憤怒嗎?會傷心痛哭嗎?
噴濺出的鮮血染紅了大半白衣,順著床榻往下滴,“啪嗒”、“啪嗒”,落在地上卻成了漆黑一片。
蘊成似乎只有沈過才能看見的黑氣,絲絲鑽入席秋言的身體。
沈過一愣,只見緊縮著眉,面上濺著血色的席秋言垂下了眼簾,痛苦的表情緩緩消失,那縷黑氣浮上他的面龐,匯聚於眉心勾勒出一個精致的圖案。
那是一個黑蓮印記。
於此同時,席秋言眼睛驀地睜眼,眸中化成一片湛藍,逐漸蘊出暗紫與之融合,惡意突生,魔性繞體。
一柄寒意逼人的冰棱霎時間從席秋言手中而出,直直穿過夏允生的脖子,穿刺出一個巨大的血洞,血流噴湧染紅了兩人,甚至透過呆愣著的沈過身體落到地面上。
夏允生眼睛瞪得極大,不可思議地看著席秋言,他面容疼痛到扭曲可怖,微張著嘴巴,脖頸的血依舊瀝瀝往下淌,手裡卻緊緊攥著那顆金丹。
席秋言手中一轉,狠狠拔出冰棱,手心靈光乍現,下一瞬便有無數細長冰棱尖刺如鐵簽一般“噗嗤”聲不停地刺向夏允,那冰簽穿過衣衫皮肉內髒骨骼,發出令人戰栗的聲音,帶著暗紅色的冰尖穿過頭顱並不停止,直直釘在後方地板一寸才停下。
千百根冰簽將夏允生死死釘在原地,頭顱眼眶,嘴巴肩膀,甚至到足踝都被密密穿透,一時間血如河淌,與冰水混在一塊往樓下流去。
淌過沈過腳下的時候,他雖未直接接觸到,卻也似乎感受到了來自內心深處的寒意。
此刻的席秋言哪裡還有半分仙氣正君的模樣,渾身邪氣凜然,眼中紫意沉沉,揮手便是人間煉獄,殘忍殺戮!
他收了手,眸光流轉,唇邊噙著一抹奇異的笑,輕輕開了口:“阿允,師尊不怪你了。”
話音畢,席秋言渾身是血地下了床榻,卻似乎並不受剖丹的影響,而同時,他腹部的傷勢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咚——”
金丹自死透了了夏允生手中掉落在地面,卻迅速化成一灘金黃流動的液體,與血水混在一起,很快消失了蹤影。
但席秋言絲毫未多看一眼,他眸中紫意漸收,恢復了一片湛藍,腳下卻一步步往沈過走來,他的眼中映出了沈過的身影。
沈過雙腳像生了釘一般不得移動分毫,眼前與劇情中完全不同的走向和席秋言詭異的狀態都讓他心跳劇烈起來。
席秋言走得很慢,拖著身後吸飽了血水的衣袍,越過被穿成血串的夏允生,慢慢站在了沈過面前。
他抬起手,緩緩放到沈過的肩頭,二人實實在在接觸到,甚至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與掌心滾燙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