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劇痛讓他終於抑製不住地喊出了聲,他低頭咬住自己的左手腕,鹹腥的血順著牙齒溢出,他硬是將聲音悶進了喉嚨裡。
半晌過後,他緩緩松開了嘴,殷色的血殘留在嘴角,窗口突然傳來一陣細微的抽氣聲,他猛地抬起頭,雙眼猩紅如惡鬼羅刹,跟窗戶外面一雙驚懼的大眼睛對上了視線。
他拿起槍一腳踹開了門,窗口的人卻早已經跑得無影無蹤。
右手的血順著指尖滴滴答答地落在了木質的門檻上,積攢在年久失修的縫隙中。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過去的,他被外面的哭喊聲吵醒,坐起來看向窗外一片濃煙火光。
房間的門被人從外面踹開,萬惠跟在葛三身後進來。
葛三一眼就注意到了他右手上的傷,眼底微訝,“阿良,受傷了?”
“嗯。”易塵良只是應了一聲,沉默地穿上外套,把槍別在身後。“外面怎麽了?”
“嗐,路上阿四不小心,被個小鬼撞見了,那小鬼喊醒了半個村子的人,麻煩。”葛三根本沒把這點小意外放在心上,衝萬惠揚了揚下巴,“幫阿良看看傷。”
萬惠看了易塵良一眼,過去拿起他的右手仔細一看,臉色遽變,“怎麽傷得這麽重?”
“條子打得。”易塵良語調平平,將手抽了回來。
葛三看向萬惠,萬惠咬了咬牙,“打得地方太他媽寸了,這手算是廢了,以後根本沒法開槍。”
葛三終於皺起了眉,“去城裡找個醫生好好看看,走吧。”
易塵良在他身邊這麽久,一身精湛的槍法是他手把手教出來的,易塵良有多麽愛惜自己手他最清楚不過,就算是真跟條子搭上線他也犯不上。
廢了右手跟廢了他半條命差不多,葛三自覺易塵良還沒狠到這種程度。
易塵良跟在葛三身後,槍聲哭喊聲不絕於耳,路過阿四的時候,他正將一具屍體扔到火堆裡。
阿貌死氣空洞的大眼睛無神地對上了他的視線。
“阿良,快點!”葛三見他偏頭看那堆屍體,無聲笑道:“怎麽,還跟這群緬甸佬處出感情來了?”
“沒有。”易塵良收回視線,面無表情地跟著他上了車。
村莊和硝煙被遠遠地甩在了身後,他坐在副駕駛上,看著前方一望無際的公路。
“阿良,我一直非常看重你。”坐在後座的葛三慢條斯理道:“你可不要讓我失望。”
“是。”易塵良垂下眼睛,看向右手的傷。
“你和萬惠是我的左膀右臂,無論失去哪一個都會讓我十分痛心,不要過於擔心你手上的傷,實在不行就從左手從頭練起。”葛三眯了眯眼睛,“那群該死的條子,遲早讓他們還回來。”
“嗯。”易塵良斂去眼底的殺意,“遲早會還回來。”
車行駛地很平穩,他闔上眼睛小憩,突然車身劇烈的顛簸了一下,轟隆的爆炸聲震傳耳膜。
他一把握住車的扶手,在一片混亂中睜開了眼睛。
他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出現在山洞裡,但好像原本他就應該在這裡面,眼前的情況容不得他想太多,他左手持槍,槍口正抵在葛三的太陽穴上。
葛三臉上滿是血,他笑得很瘋狂,“阿良!我是真沒想到,你竟然連自己都能下狠手,我葛三佩服你!”
易塵良的槍口死死抵住他,冷聲道:“不需要。”
葛三卻依舊在笑,“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跟警察聯系的?一年前?還是三年前?我竟然最近才開始懷疑你,沒想到你演技這麽好!”
易塵良從來不喜歡說廢話,他一槍打穿了葛三的右手腕,不顧他撕心裂肺的哀嚎,勒住他的脖子帶著他往前走。
“易塵良!”葛三終於開始慌了神,“我葛三自認待你不薄!你連飯都吃不飽的時候是我救了你把你從泥潭裡拉出來!是我救了你!給你吃給你喝,教你怎麽自保!你不能這麽恩將仇報!是我救了你!”
“我不需要。”易塵良的聲音不帶一絲波瀾,甚至有些了無生氣,“沒有人能救我。”
葛三嘶吼道:“阿良!阿良!你想要什麽?錢!權!女人!你想要什麽我都能給你!只要你別殺我!”
易塵良將槍口抵在了他的下頜上,神情冰冷地看著他,“我要你下地獄。”
食指落在扳機上,他只需要稍微一用力,就能了結葛三的性命。
“萬惠說的對,你連基本的人性都沒有!”葛三不顧一切地開始咒罵起來,“你就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你連自己都不在乎怎麽可能在乎其他人!你就是魔鬼!!”
易塵良掛著冷霜的眉梢微動,下意識地反駁,“不。”
可是他在反駁什麽?
易塵良想清楚,但他就是要反駁葛三,他有一句話說的不對。
只要他現在扣動扳機,就能送葛三下地獄。
但是不行,他不能這麽做,因為……因為什麽?
他的頭開始劇烈地疼起來,身上每一處骨頭像是移了位,連呼吸都變得不那麽通暢,好像下一秒就能咳出血肉來。
太痛了。
他到底哪裡受了傷,為什麽會這麽痛?
胸腔裡的空氣在一點點地減少,他張大了嘴卻吸不進一絲空氣,整個人像是被悶進了沼澤裡,緩慢地等待著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