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等他這口氣松到底,喉嚨處忽然一癢,像是被什麽柔軟的東西輕輕掃過,讓他不自覺地吞咽了一下。
帶著酒氣的滾燙呼吸噴灑在他頸窩裡,讓他頭皮一陣發麻,語氣裡不自覺帶上了點警告的意味,卻因為驟然開口變得有些沙啞:“易塵良,你在幹嘛?”
易塵良有些煩躁地抬起手捂住了他的嘴,然後如法炮製,又一次含住了他的喉結,輕輕地舔了一下。
詭異的酥麻和陌生的悸動直衝頭皮,雲方臉上的表情瞬間裂開,整個人如遭雷劈,僵直地立在了原地。
易塵良攥著他手指的那隻手不知何時強硬地分開了他的五指,變成了十指相扣的姿勢,將他的那隻胳膊牢牢的按在了牆上。
易塵良似乎是很不滿意沒有嘗出什麽滋味來,皺著眉不滿地咬了一下,分明是不輕不重的力道,卻讓雲方整個人都抖了一下,險些悶哼出聲。
黑暗逼仄的小巷子裡,濃鬱的酒氣裡混雜著衣物摩擦聲和急促的喘息聲,溫熱的觸感自下頜落在了嘴角,雲方終於在危險又曖昧的氣氛中回過神來,一把將身上黏著的人撕開。
像是隻過了短短幾秒,又像是熬過了漫長的幾個小時,雲方的太陽穴一陣陣刺痛,他終於意識到原來喝醉的人不止易塵良一個。
到底是易塵良瘋了還是他瘋了?
醉意和困意凌亂地纏繞在一起,被震驚轟然衝碎又快速地粘合,比之原先更加混亂難纏。
雲方終於從一片混亂中找回了一點清明,他看向近在咫尺的易塵良,卻只能看到他有些濕潤的眼睫和緊繃的下頜。
他們十指緊扣的兩隻手甚至還沒來得及分開。
“沒關系,你只是喝醉了。”雲方抬起另一隻手,用拇指輕輕地擦掉他眼角的濕潤。
易塵良卻死死地扣著他的手不肯放開,他幾乎快被殘酷的理智和洶湧衝動扯碎,心裡卻滿是惶恐和絕望,他想道歉,開口卻是帶著小心翼翼的顫抖:“……雲方?”
“我在。”雲方安撫地拍了拍他的後背,溫聲回應著他。
易塵良垂著眼睛不敢看他,他迫切地想要找個合理的借口來解釋剛才的荒唐,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雲方看著眼前快要僵成冰雕的人,伸出胳膊來抱了抱他,“我們先回家。”
第32章 滋味
雲方作為易塵良活著的三十五年裡從來沒談過戀愛, 也沒有過情人和炮友,感情經歷寡淡地如同白水,無滋無味。
不是沒有人向他示好, 也有人不信邪,堅持不懈認為能把冷鐵焐熱, 但最終铩羽而歸。
他臨死前,萬惠歇斯底裡地罵他不是人, 根本沒有心。
她不是第一個這樣罵他的人,卻有幸成了最後一個。
他孤身一人來到這世上, 又孤身一人離開, 他死時甚至有些感謝萬惠, 讓自己得以解脫。
他近乎偏執地將所有人都擋在自己的世界之外, 冷酷地認為能痛快地拒絕所有的示好和求愛, 甚至重來一回,他也沒打算破例。
這世上他沒有任何牽絆,走得乾脆利索,都去他媽的。
但這一回他實實在在地體會到了什麽叫做“萬事總有例外”。
比如現在還跟他十指相扣亦步亦趨跟在身後的易塵良。
雲方一向不耐煩解決感情方面的事情, 一直到兩個人不倫不類地牽著手走進院子也沒想好應該怎麽給易塵良做一下思想工作。
他有點鬱悶地轉過頭,冷不防對上了易塵良直白的目光:“…………”
雲方鼓起勇氣,輕輕晃了晃兩個人交握的手,跟他打商量:“要不咱們先松開?”
易塵良抿了抿嘴,沉默了很久, 久到雲方感覺自己快被風凍透了的時候,他終於緩緩地松開了手。
緊扣的十指驟然松開, 冷風從指縫灌入,帶走了一路灼熱的暖意,雲方有點不習慣地摩挲了一下手指。
“你要走嗎?”易塵良開口問。
雲方揪住他的衣領把人拽進了屋裡, 腦袋被風吹得一陣一陣地疼,“寒冬臘月,半夜三更,你讓我走哪兒去?”
易塵良不說話了。
房間裡也不是多麽暖和,雲方拽開被子鋪到床上,簡單地洗漱完,就準備上床睡覺,余光一瞥,易塵良還站在原地沒動。
“過來睡覺。”他坐在床上衝易塵良招了一下手。
易塵良垂著眼,抬腳往外走,“我睡堂屋。”
雲方伸長了胳膊一把將人拽到了床上,整個人困得眼皮都快撐不開了,但還是強撐著瞪人,“堂屋連個椅子都沒有,你睡地上嗎?”
易塵良張了張嘴,下一秒卻被人結結實實地抱在了懷裡,雲方身上隻穿了件薄薄的毛衣,他整張臉都陷在了柔軟的絨毛裡。
雲方歎了口氣,“我沒生氣,就是有點震驚。”
“……對不起。”易塵良的聲音陷在毛衣裡,聽起來悶悶的。
“沒關系。”雲方困得不行,但還是笑了一下,將下巴抵在了他肩膀上,“我不會走的,別怕。”
易塵良低聲說:“我以後不會再這樣了。”
雲方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拍了拍他的背,“好了,快睡吧,你今天只是喝醉了。”
雲方說完有點唾棄自己。
成年人總會有諸多借口狡猾地逃避不想談的問題,好給對方一個體面的台階下,遮蓋住雙方都心知肚明的難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