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這麽了無生氣地蜷縮在角落裡,如果不是胸膛還有輕微的起伏,幾乎與死人無異。
可就在兩天之前他還生龍活虎地跟著雲方打架看煙花,還會別扭地跟他鬧脾氣,還被他抱在懷裡睡了一宿。
雲方知道易塵良會被揍得不輕,他自以為見的血腥場面無數,對著易塵良也能保持淡定,但是等他真正看到的一瞬間他想衝出去擰斷易明智和宋麗麗的脖子。
易塵良輕微地動了一下,雲方快步走過去,將身上的羽絨服脫下來把人包住,小心地避開了他的右胳膊,伸手輕輕地喊了他一聲:“易塵良?”
易塵良動了一下,睜開了眼睛,一瞬間肌肉緊繃,下意識地就要掙扎。
雲方趕忙抱住他,“是我!”
聽到熟悉的聲音,易塵良空洞的目光終於聚焦,定定地看著他,皴裂的嘴唇動了一下,嗓子已經啞得發不出聲:“……雲方?”
一瞬間他以為自己正在做夢。
“喝點水。”雲方從書包裡拿出水來,小心的湊到他嘴上。
易塵良是真的渴極了,大口大口地吞咽,水都順著嘴角淌到了脖子上也顧不得,死死地攥著礦泉水瓶子不撒手。
“慢點喝。”雲方用袖子給他擦掉脖子上的水,“聽話,慢點喝。”
易塵良喝了半瓶水才緩過神來,沒什麽力氣地閉上眼睛,只剩下沉重的呼吸聲。
雲方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滾燙。
發燒了。
“易塵良,不能睡。”雲方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臉,見他又睜開眼睛,松了口氣。
易塵良扯了一下嘴角,眼睛裡沁了一點笑意,“艸……不是做夢啊?”
“不是做夢。”雲方用力地摟了他一下,“我來帶你走。”
易塵良抬手抱住了他,雲方正要順勢將他扶起來,卻冷不防被他按住了脖頸,乾燥滾燙的觸感順著嘴唇傳到了神經末梢,雲方一時震驚到忘記了動作。
易塵良低低地笑了起來,啞聲道:“這兩天,我每次覺得自己快死的時候,想的都是你。”
“……操。”雲方瞪了他兩秒,憋出了一句罵。
易塵良悶聲笑得咳了一聲:“也不是沒想過。”
雲方臉都綠了,他架住易塵良的胳膊將他扶起來,“還能走嗎?”
易塵良用行動回答了他的問題。
土牆不算高,有雲方幫忙,易塵良勉強能翻過去,雲方緊跟其後跳下來,就看見易塵良已經整個趴到了地上。
好一個五體投地的大禮。
雲方將人拉起來背上,往村口走去。
易塵良趴在他背上,一隻胳膊摟著他的脖子,迷迷糊糊地說:“你還挺有勁兒。”
雲方將他往上托了托,“不比你,燒成這樣還有空耍流氓。”
易塵良把腦袋往他頸窩裡拱,燙得雲方有些心煩意亂。
走到村口,出租車師傅還等在那裡,見雲方來了還響了一下喇叭。
雲方將易塵良塞進後座,自己坐進去將門關上,司機嚇了一跳,“他這是怎麽了?”
雲方沒說話,把易塵良身上的羽絨服裹好,“師傅,空調開大一點。”
“誒,好。”司機發動車子,“去哪個醫院?”
“市中心醫院。”雲方伸出胳膊繞過他的肩膀將人攬在懷裡,手掌小心地扶著他的腦袋,“麻煩您開穩一點,他腦袋上有傷。”
司機連忙點頭。
“易塵良,等會兒睡。”雲方低頭喊他。
易塵良皺了皺眉,“腦子疼。”
“都開瓢了,不疼就壞了。”雲方聲音輕松,臉上卻是黑沉一片,司機從後視鏡裡看了一眼,連忙收回了目光。
“艸……七八個人揍我一個……”易塵良說起來還是很憤怒,“差點沒把我打死。”
七八個天天乾農活的壯勞力,揍一個高中生,也真有臉。
雲方按住他不讓他亂動,“知道誰揍的嗎?”
“說了你也不認識。”易塵良大概覺得有些丟臉,小小地嘟囔了一聲。
“沒事,你跟我說說。”雲方語氣溫和,卻面無表情。
“易明智他堂哥那夥人……”易塵良大約是真燒糊塗了,也不管雲方這個要求多離譜,還真說出了七個人來。
雲方聽完沒說什麽,從包裡拿出水來遞到他嘴邊,“再喝點水。”
易塵良這次喝了兩口就不喝了,他冷得渾身都有點發抖,雲方抱住他,“沒事,很快就到醫院了。”
*
雲方將手裡的傷情鑒定書和錄音以及照片放到了桌子上。
桌子對面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正捧著一碗泡麵震驚的看著他,“不是,小孩兒你誰啊?”
雲方敲了敲桌子,“你就說這個案子你接不接。”
“主要我律所還沒開張呢……”年輕人支支吾吾道:“我剛把證考出來。”
“沒事,我相信你。”雲方把東西往他的方向一推,“要是證據這麽齊全你還打不贏,你也別幹了。”
年輕人被他一噎,憤怒地將泡麵桶拍到桌子上,“你敢質疑我的業務水平!?”
雲方衝他揚了揚下巴,“你先看看資料。”
“嘶。”對面的年輕人拿著資料翻了翻,“領養後又棄養,家暴未成年人……能打是能打,但你也知道,這種事情小孩佔不了上風,有的頂多就是被教育一頓,往後該怎麽樣就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