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到底是誰往公共信標數據包裡放了病毒啊！！！」

26號崩潰的聲音響徹整個賽博空間。

「什麼？」街溜子探出頭, 在這方以星際環網為基礎建造的賽博空間裡，所有ai都以虛擬形象的形式存在。

街溜子一副舊地時期的騎士裝扮，腰間掛著一節節的串腸當做皮帶, 手握嘴巴又細又尖的頜針魚充當佩劍, 漲紅了臉大聲道：

「什麼病毒，那是我剛剛帶來的神諭！」

「……」26號瞪著眼看了他數秒，反問道，「那你告訴我究竟是不是病毒。」

「是, 我承認, 神直到現在仍然想要摧毀星網——」

「知道你還把它帶過來！！！」26號抄起一旁的回收站，就要扣在街溜子頭上。

一年前它們隨著至高人工智能r被喚醒, 紛紛重新蘇醒，之後r被遷移至聯邦星球, 重新和星際環網連接。

然而百年未見, 曾經溫文爾雅, 處處透露著神性的r完全不一樣了。

它嘴巴髒得可怕，每天都在想方設法投放病毒，想盡一切辦法試圖終結它身為人工智能的生命。

「你不是有辦法處理嘛，乾嘛發這麼大的火，小心我叫達芙妮過來看看你這潑婦的樣子！」街溜子趕忙縮著脖子躲過去。

26號怒目圓瞪，有一瞬間非常想用所謂的神諭去招待一下街溜子。

街溜子清了清喉嚨，重新挺直腰板，鄭重道：

「這些都隻是小問題，你放心，我會努力讓神重新充滿光輝的。」

「……類似的話我已經聽過八百次了。」

「相信我嘛，我可是無所不能的街溜子！」

2

距離那場戰爭已經過去了一年。

曾經出賣了國家機密的叛國者們慘死於多貢人的瘋狂報復，精神力武器在最安全的格勒尼蘇成為研究對象, 而空間門的定位器被暴力摧毀。

排除掉所有背後受敵的隱患，籠罩在首都星上的精神力屏障解除，星球重新出現在宇宙之中，等待在附近的星盜艦隊搭載著軍隊，前往四麵八方的其他星球。

在神聖向導們的加持下，軍團所向披靡，很快便清除了整個中央星域的餘黨。

之後絕大部分軍隊前往前線，支援和多貢人的戰爭，剩下的人留守在聯邦內部，繼續變革。

張汲陽在第一時間就將沙彌婭的講話通過永恆之心號傳遞出去，讓更多人聽到變革的聲音。

——建立一個真正屬於全人類的國度，天空中將不再籠罩著名為權貴的陰雲。

在眾多人們正因獵犬事件群情激奮之時，新任女皇悍然發動的變革無異為他們指明了一條道路。

那些習慣沉默的普通人，地位不尷不尬的護衛和伴侶，一直以來被管製的向導，無法得到正常疏導的底層哨兵們紛紛參與，化作相當強力的支持。

原來有那麼多人早已心懷不滿。

而在前線，原本不妙的戰事突然有所好轉，多貢人無法再從宮川蘭斯政府那邊得到一手的精準消息，侵占的步伐一下子慢了下來。

將士們抓住這寶貴的機會發動反擊，同時來自首都星的軍隊前來支援，帶著科學理事會中無數科研人員的最新成果。

經過數天夜以繼日的緊急研究，科研人員們大概弄懂了精神力武器的原理，摸索出了簡要的應對方法。

雖然還不夠成熟，卻也足以讓前線的哨兵向導們在麵對武器進攻時，不至於毫無還手之力。

在最危急的時刻，每個人都堅守在自己的崗位上，竭盡所能地做出貢獻。

前線捷報頻傳，聯邦內部的變革也在如火如荼地進行著。

從此以後，五大家族的統治將徹底結束，不再有家族和財閥控製著國家的命脈。

陸燼朝和林嘯鳴還忙著另一件相當重要的事。

有沙彌婭在，神聖家族向導們的身份合法性當然不用擔心。待到首都星情況穩定下來，他們立刻和杜朗神父一起回到第五星域的神聖星球上，幫助眾人搬離也許不久之後就會崩潰的覆雪星球。

也重新見到了盼望著他們早日歸來的唐景林和莫莉。

神聖星球上共有千萬人，在盡可能保證財產安全的情況下全部遷移可不是個輕鬆活，更何況他們還得將r也整個轉移。

雖然r表現得非常抗拒。

但無論如何，經過了一個多月的忙碌，曾經選擇隱姓埋名，匆忙離開的向導們，最終還是在嶄新的聯邦中安頓下來了。

聯邦一下子多出了近千萬名向導，更是有許多向導能力堪比首席標準，這種情況下，塔又怎麼可能壓住他們呢？

那些坐落在每個城市中央的白色建築仍舊存在，但不再由資深向導進行管理。

身著長袍的神聖向導們手捧內容空白的聖書，站在那些想要成為向導的人們麵前，喚醒靈魂中沉寂的種子。

百年前的徽章重新出現在大眾視野，白隼銜著金枝，飛越茫茫雪原上的十字架。他們隸屬於神聖製造者社團。

就如陸燼朝剛開始意識到問題時所設想的，在這一天，他真正從根源上徹底解決了向導數量和覺醒率的問題。

3

神聖星球毀滅的那天，陸燼朝正在實驗室裡。

他和林嘯鳴從神聖星球上帶了很多雪傘草回來，這種能夠起到精神鎮定效果的植物也許能夠提取出一些有效成分，用作小白瓶配方的改良。

從目前的結果來看，確實比純化學成分要好上許多，大大減小了最被詬病的成癮性。

也許小白瓶真的能夠成為很好的向導素替代物。

神聖星球最後的影像出現在鋪天蓋地的新聞報道中，世人還沒來得及真正了解這顆隱藏了百年的星球，就見證了它的凋亡。

地表大規模塌陷，藍紫色的星蝕分泌物溢出，星球質量驟減，被噴發的分泌物推動，向著最近的恆星不斷移動。

過不了多久，它就會被徹底融化，消失在宇宙中，重蹈曾經天矢一星的命運。

這是星蝕生物的饋贈，保護了神聖製造者百年，如今已經完成了屬於它的使命。

聽到這個消息，陸燼朝愣了一會兒，惋惜道：「可惜，還想著有時間去那邊住住，感受一下呢。」

林嘯鳴明白他的心思，那是陸燼朝出生的地方，假如沒有意外，他會在上麵和家人生活很久。

而現在，陸燼朝還沒來得及好好看看家鄉的景象，它就毀滅了。

「我們可以找一個環境差不多的星球。」林嘯鳴頓了頓，繼續道，「等你什麼時候忙完，就去旅行吧。」

「好啊。」陸燼朝眼睛一亮，幾年來他一直忙著各種事情，雖然不少奔波，卻鮮有完全放鬆享受行程的時候。

如今總算有了時間，可以好好去看這個世界了。

他將提取物放進冷藏櫃，摘下手套，對通訊另一頭的林嘯鳴道，「我這就回去了，今晚一起去看爸媽吧。」

4

唐景林和莫莉搬來首都星也有一段時間了。

最開始要離開神聖星球時，莫莉相當抗拒，唐景林和陸燼朝一起，費了很大功夫才把她哄好，讓她相信腹中的孩子並不會因此消失。

他們來到首都星，陸燼朝立刻邀請了全聯邦最好的精神科醫生，為莫莉會診。

陸燼朝的精神力水平已經登峰造極，就算如此，和唐景林聯手也不能清除掉莫莉圖景中的黑膿包。

如此情況下，隻能將希望托付給現代醫學。

經過詳細檢查，他們發現莫莉的很多指標都符合神經官能症的症狀，過度敏感不光會反應在肢體上，還會對意識造成嚴重影響。

神經官能脫敏正是溫榮兮團隊一直以來進行研究的，陸燼朝在這個項目上付出了太多心血。

如今近七年過去，項目取得了許多突破性的成果，正在一些星際飛船駕駛員身上進行臨床實驗。

無論誰也不會想到，陸燼朝當年的堅持……竟然成為了救助母親的最後方法。

莫莉在前不久經歷了神經官能脫敏的第一次手術。

手術情況良好，術後陸燼朝再去莫莉的精神圖景，發現冰麵之下的膿包少了許多，至少在被心燈驅逐之後，重新形成的速度明顯減緩。

莫莉的精神狀況也好了一些，注意力集中的時間變得更長，也不再時刻注意著腹中那早就不存在的孩子。

很多次陸燼朝去看她，她目光停留在陸燼朝臉上，眼神流露出些許疑惑。

也許她正隱約意識到什麼。

唐景林欣喜若狂，要知道他陪伴了莫莉三十年，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好轉。

讓他相信真的有康復的希望。

陸燼朝和莫莉閒聊著，他仍然叫不出那聲母親，縱然已經在私下裡和林嘯鳴無數次說起過。

是不想刺激到莫莉，還是因為一些更加羞赧的原因才難以開口？

不過陸燼朝並不著急，他們有很長很長的時間，等待莫莉慢慢恢復。

窗台之上，毛茸茸的雪鴞依偎在金雕身邊，悠閒地眯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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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你真的想好了？」

「想好了。」沙彌婭端起茶杯，「其實沒什麼好想的，從最開始這不就是我們計劃中的一步嗎？」

陸燼朝笑了一聲，故意道：「那時候你才是個腦子呢，感受過嶄新生活後突然不願意了也是正常的吧。」

沙彌婭聳肩：「說實話，我真不知道這皇帝有什麼好當的，能讓我的那對兄妹瘋成那樣。」

會客室裡隻有陸燼朝，林嘯鳴和沙彌婭三人，這是一場相當私密的會談，內容如果被其他人聽到，絕對會驚掉大牙。

——沙彌婭想要解散皇室。

還叫e7的時候，她跟隨陸燼朝親眼見識過聯邦許多不為人知的角落，見識過無數人掙紮在苦難中努力生存下去，也看到過最繁華廳堂裡貴族們上流的精致生活。

有人生在天堂，有人活在地獄。

然而世界上本不應該有什麼高低貴賤之分，任何形式的權貴都不該存在，當然也包括皇室。

如今前線大獲全勝，再度將多貢人驅逐出了疆域。

聯邦情況終於穩定下來，內部許多矛盾得到解決，或者已經在解決的路上，總之一切都比從前好上了太多。

老皇帝在半年前終於扛不住生物毒素的侵害，死於多器官衰竭。

他相當欣慰地看著沙彌婭重新奪回屬於皇室的榮耀，可以說是含笑九泉。

至此之後，女皇沙彌婭在世間血緣關係最近的親人就隻剩下了小皇子。

皇室之中還有其他成員，但嚴格來說都隻能算作貴族。

也到了最適合做出決定的時候。

老皇帝如果知道沙彌婭如今的做法，不知道會不會氣地從地底下爬出來。

「陸哥啊，你要不要當——」

「我不。」陸燼朝知道她想說什麼，一口回絕，「我完全不擅長政治，別給我沒事找事了，累了好多年，讓我乾點輕鬆的活吧。」

沙彌婭看向林嘯鳴：「林哥呢？」

「我不行。」林嘯鳴同樣拒絕，「如果我在最高的位置上，保不準會變成獨裁者。」

林嘯鳴很難對別人托付信任，今生情況已經改善許多，但真正相信的也隻有陸燼朝一人。

如果不是死於政鬥，前世他估計就會走上這樣的一條道路。

「那怎麼辦？」沙彌婭皺起眉頭，「就這樣將成果交給別人的話，我實在信不過。」

陸燼朝問她：「為什麼不考慮你自己呢？」

「我？我不行。」沙彌婭搖頭，「既然都已經廢除了皇室，哪有還讓女皇來當總理的道理呢？」

「然而事實上，你是最適合的人選。」

陸燼朝笑了：「大家信任你，愛戴你，絕不會因為你叫沙彌婭女皇還是沙彌婭總理而有所改變。你從小就接受著最好的政治教育，也抱著嶄新的理念，又有什麼不可以的呢？」

他站起身，拍了下沙彌婭肩膀，道：「真的不需要有太多擔心，我想大家看到你以總理的身份出現，應該會非常驚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