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快,傳藥師過來,還有靈藥——”
楚煙焦急的話語戛然而止,她看著宣紙上暈開的巨大墨點。
半刻鍾前,楚煙才提筆給兄長寫信。
如今兄長遠在懨城或者劍宗……楚家主宅有再好的醫師靈藥也救不了急。
稍稍冷靜下來,楚煙的聲音微微沙啞。“兄長他……沒事吧?”
“少主無事,碧落樓探子傳來的消息,說是少主與劍宗謝雲冥一同在懨城街頭買餛飩,那時已經是過了天譴之雷、劍宗用溯世鏡將懨城複原的時候。”
前來找楚煙匯報消息的侍從,快速將緣由說清楚。
“那就好。”楚煙松了一口氣。
看來劍宗謝雲冥的確是個大度之人,將兄長護得很好,並沒有以怨報怨。
先前將兄長托付出去,她也是走了下下策。
信是沒有什麽心思再繼續寫了,楚煙深吸一口氣,從桌案上起身,將被墨水暈染開的信紙揉成一團後用靈火銷毀。“你退下吧,若是兄長還有什麽消息,要盡快向我匯報。”
“屬下遵命。”
待那名侍從退下後,同時也將敞開的書房房門從外替楚煙關上。
幽靜的書房中似乎只剩下楚煙一人。
她沒有點燈,就著昏暗的光線,對著身側的空氣問了一句,“從父親閉關那日算起,今日要到時辰了嗎?”
“嗯。”一道冷漠得沒有多余情緒的嗓音響起。
“……”
隨後,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從楚煙的身上彌漫開來。同時,淅淅瀝瀝、好似水流落入瓶中的聲音響起,這聲音好一會兒才停下。
先前那沒有情緒的嗓音又低了幾分,仿佛是在歎息,“小姐大可不必如此,這法子不治本。”
“我身體留著楚家的血脈,只是我不是純血罷了。我多取一些血,終究能填上的。”
“北漠,這次也有勞你了。”
第四十章
目送著北漠的身影消失在書房中,楚煙再也難以維持站姿,身形狼狽的倒在桌案前。
原本擺在桌案上的東西哐當落了一地。
她雖是嫡系,卻並非純血血脈。
母親在誕下她後去世,謠言止於兄長與父親滴血認親,證明了她確實是楚家血脈相傳的嫡系。
但是謠言能夠破除,封印血龍淵的古陣卻無法完全認同她的血脈,所以需要更多的血液才行。
血龍淵封存在整個楚家主宅的下面,若是出了意外,必定會釀成大禍。
楚煙輕輕吸著氣,努力忽視掉身上的疼痛感。
此時書房只有她一個人在。
不用在人前維持嫡小姐的形象,楚煙難得任由自己放松,調整姿勢依靠著桌案,一邊等著傷口愈合,一邊想起以前的事情。
————
九年前,楚家祭祖大典。
十二年來,只有這麽一次,楚家主宅的上古陣法會撤去,讓外界的四季變幻融入進來。
時值隆冬,紛紛揚揚的雪自天際灑落。滿目晶瑩,美不勝收。
還是幼時的她伸長了手想去接,最後卻是徒勞的看著它們從手邊飄過。
“嗚嗚嗚,雪。”她覺得很委屈。
“煙兒,你怎麽一個人跑到這頭來了。”
一道溫和的嗓音自她頭頂傳來,是年長她三歲的兄長過來了。
“下雪了很冷的,兄長帶你回去。”
她是很喜歡兄長的。
聽到兄長這麽說,便乖乖伸回手,抬頭時帶著幾分濡慕喊了一聲,“兄長!”
隨後,兄長將她抱起。那些潔白的雪花飄落在兄長緋紅色的衣袍上,很快就暈染開了濕點。
好像,雪花也沒有那麽好看了。
她兀自收回了目光,視線落在兄長溫雅清俊的側臉上,呐呐開口,“兄長,煙兒不想去前殿……”
“為何?”兄長沒有像其他長輩那般責備她,隻溫聲詢問她緣由。
“煙兒不是純血,去了也不能祭拜先祖……而且被先祖們看到,他們一定會很嫌棄煙兒的……”她低著頭,小心的訴說自己的心事。
“怎麽會。”兄長失笑,用溫暖的手掌摸了摸她的頭,“純血只是一種標志,先祖怎麽會嫌棄自家後輩。等今日的祭祖大典開始,我會和父親去血龍淵中,為你向先祖求一道福牌。”
“唉?煙兒也要有字了嗎?是能寫在福牌上的字?”她細細的問著,臉上的期待幾乎要遮掩不住。
“嗯。楚家這一代的嫡小姐,名煙,字長樂。”
“長樂的意思,是希望煙兒能快樂安順的長大。”
凜冽的冬風浸染了兄長溫軟的嗓音,撲面而來的時候,寒冷也仿佛退去。
若歲月能停止,那應當是她最想要停留的時光。因為這樣,就能永遠活在溫暖與期許中。
可惜歲月不能——
祭祖大典過後。
父親帶著渾身是傷的兄長從血龍淵中出來,神情沉重的宣布了兄長不能修煉的事情。
從那後,兄長一病不起,身骨日漸羸弱。時常昏迷,時常不醒,時常危在旦夕。就算是偶爾醒來,也會亂發脾氣。
但凡是人,遭遇過巨大的不幸,性情大變無可厚非。
楚煙原本並不覺得兄長發火有什麽不對。
直到那天,她終於完成了冗長的課業,得到了父親的允許,前去探望蘇醒的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