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前的人轉過身來,那張令楚煙熟悉的面容神情溫柔。
記憶與眼前的場景碰撞重疊,如今,她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處處需要兄長庇護的小孩子,但是對於親人的思念還是讓楚煙紅了眼眶。
“兄長,我……”
是她讓南境變成了這個樣子,讓妖物衝出了血龍淵,讓楚家陷入了混亂之中。
她問心有愧,話語到唇邊變得有些無措。
“你做的很好,你守住了大家都想守住的一切。”
楚衍半蹲下了身體,修長的手指握住了那把護在楚煙身前的靈劍,另外一隻手則是朝楚煙的身上輸入一道靈力,修複好了她手掌心的兩道猙獰傷口。
“辛苦了,你好好休息。接下來的事,我來處理。”
楚衍替她將凌亂的發絲理好,輕輕摸了摸她的發頂。
如果不是這場災難,他的妹妹今年才算成年,她本可以無憂無慮的長大,像平常人家的妹妹被寵著慣著,卻因為生在楚家,被迫提前承擔了不屬於她的責任。
“對不起,是兄長回來晚了。”
“兄長嗚嗚嗚!!”
“我好怕你和父親都不回來了……”
楚煙的眼淚到底沒有忍住,一邊哭一邊說著,“我總是夢到最後剩我一個人……我沒有家……”
那些漫長又艱難的等待,還有被放置在最後的膽怯,在信賴的人面前都會變得柔軟。
“不會的,我已經回來了。父親也會回來的,我保證。”楚衍抬手擦掉了楚煙眼角的淚珠,溫聲安撫著她的情緒。
等楚煙止住了淚水,回過神來開始不好意思的時候。楚衍重新站起身來,對三尺開外默默佇立的人開口說道。
“谷之磬道友,麻煩你幫我照顧一下我妹妹了。”
“好。”谷之磬點頭。
楚衍囑咐一般的話語觸動了楚煙的神經,她當即抬頭詢問道,“兄長要去哪裡?”
楚衍沒有隱瞞,“去血龍淵,給這道封印做個了解。”
“那你什麽時候回來?”楚煙又問他。
楚衍思忖片刻後,“應該要不了多久,不會太久的。”
“我知道了,我會處理好家中的事務……”
“家中的事務給北漠他們處理就可以了,你好好休息。”楚衍無奈的叮囑,“還有龍筋,你也要繼承。方才強行喚醒血脈,著實太過冒險,下次不許這樣了。”
“好……”
楚煙乖乖應聲著,然後目送著楚衍的身影消失在血龍淵的入口,開始發愣。
“那個,楚衍他一定會回來的。你別太擔心……”谷之磬用她貧瘠的安慰話語來安慰楚煙的心情。
“兄長從未食言,這一次定然也一樣。”楚煙靜靜的看著血龍淵的入口,微微歎了一口氣,“只是我——第二次目送兄長從這裡進去,心底到底有些不安,讓道友見笑了。”
第一次是十年前——
從血龍淵中出來的兄長性情大變,也染了頑疾。
所有的災厄,便是從那開始。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是醫師,不如先讓我幫你看看身體的狀況,你剛才流了不少血,得盡快休養才是。”谷之磬說道。
“有勞了。”楚煙沒有拒絕。
*
這邊的楚煙被谷之磬照顧著休息,那邊的楚衍則是剛剛走進血龍淵。等楚衍走進去後,金色的上古符文再一次將入口封鎖住,原先從其中散發出來的黑色戾氣,也被這些上古符文吞噬,一絲都跑不到外面去。
這是楚衍第二次來這個地方。
沿著昏黑的暗道往下走,一扇幾十尺高的黑玄鐵大門安靜佇立在楚衍面前。這一刻,十年前的記憶撲面而來,當年遭遇過的種種如潮水傾覆一般充斥著楚衍的腦海。
因為無法得到傳承,推不開門被戾氣侵蝕的痛楚,自毀經脈、封閉神識來阻斷妖皇的寄身……仿佛還歷歷在目。
楚衍的目光沉靜,他抬起手推開了折扇黑玄鐵大門。
就在楚衍的手掌觸碰到黑玄鐵門的表層時,封鎖在其上的十八條鎖鏈在此時紛紛脫落,沉悶的金屬碰撞聲接一連二的響徹著,在這片沉睡了許久的血龍淵之內顯得宛如鍾聲悠長。
“吼——!”
等到枷鎖盡數脫落,黑玄鐵門上閃過一道龍形的金光,伴隨著門打開的動靜,古老的低吟也從門後傳出來。
“楚家天脈楚衍,今日奉約而來——!”
“如若叨擾了血龍淵中長眠的諸位先輩,還望恕罪。”
清朗的話語聲獨自在門前響起,佇立在門前的紅衣青年恭恭敬敬的對著這扇門低頭作了一揖。
門後,是一片猶如火海一樣的地方,暗紅色宛如熔漿一樣的東西不斷流動著,濃重的威壓從其中散發出來。但隨著楚衍的話語落下,遊走於其中的迫人威壓在頃刻間化作了平靜,幾百道高大的虛影從那些暗紅色的熔漿之中緩緩現出身影來。
這些虛影皆是保持著巨龍的形態,但它們已經沒有了實體,只有殘念化成的半透明虛影佇立在這片長眠之地。一雙雙猩紅色的龍瞳一動不動的注視著楚衍的方向,好似是在審視著他一般。
它們是最初用血肉封鎖血龍淵的那一批天脈的族人。
在千萬年前,它們以身祭陣,護住了雲霄界的千萬年安穩;在千萬年後,它們的殘念則是選擇駐守在這裡,以魂鎮門,守著楚家天脈最後的傳承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