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想要來篡改這場鬥爭的結果,他是決計不會允許的。
本來在早一些的時候,他本能夠殺死那名弱小的妖族,沒想到那名妖族竟然敢躲進人族主城。
妖王看著寅城的方向,他是那名大人投入幻境之中的分支,只要他殺死那名弱小的妖族,這個幻境就能結束。
可幻境的展開,本可以由施展幻術之人操控,但若中幻術之人的神念強大,幻境也會被衍生成不同的樣子。
一些東西已經逐漸開始脫離掌控了。
*
寅城。
晚宴布置在城主府的花園之中。
自傍晚開始飄落的雪,已經將青石板都覆上了一層霜,走在上面有些滑。
楚衍拎著裙擺,小心翼翼的跟在謝雲冥身側。他在出門之前又被侍女請去換了身衣裳,捯飭了遍妝容。現在身上頭飾腰飾之類的東西琳琅滿目,簡直算得上負重前行。
地上又這麽滑,要是一不小心摔倒了,他這一身的飾品怕也涼了。
故而,楚衍的每一步都走的很小心。
但可能是怕什麽就偏偏來什麽。
就在楚衍前腳剛剛踏出去的時候,一道灰色的人影忽然從旁邊撲了上來。
楚衍一驚,想要收回腳已經來不及了,但也不能硬生生的踩上去。腳踝一歪,楚衍身體的重心也跟著往前倒去。
“哎!”
一道溫和的力道倏然出現在楚衍的身前,恰好將重心不穩,險些摔倒的他扶住了。
楚衍低頭,扶起他的是一團化作實質的靈力。而靈力的氣息也是令他所熟悉的。
楚衍站穩後,微微轉頭,看著依舊是穿了一身白衣的謝雲冥輕描淡寫的收回了那道靈力。
他在這一天之內已經領略了這名能和他意識相通的“師兄”,實力有多麽高超,哪怕是在如今靈氣枯竭的年月,師兄想要動用靈力依舊信手拈來。
倏然撲上來的那名灰色衣袍之人徑直跪在地上,朝謝雲冥的方向叩首。
“屬下有罪,懇請請城主寬恕。”
謝雲冥垂眸看著灰色衣袍之人,也不去問他是什麽罪,隻開口說道,“把他拖下去,領罪。”
“我等皆有罪,懇請城主寬恕。”
就在謝雲冥的話語落下後,整個宴會之中的人紛紛雙膝跪地,懺悔之言異口同聲。
放眼望去,這偌大的宴會之中,仍然還能佇立的人只剩下了楚衍和謝雲冥兩人。
“那你們說說看,都犯了什麽罪。”謝雲冥的嗓音淡漠。
“屬下的身體已經被戾氣侵蝕,如今只剩下一副枯骨,只能以食人肉為生。”
那跪倒在楚衍與謝雲冥身前的灰袍之人,一邊說著,一邊撩開了他自己寬大的衣袖,露出了他的手臂來。
他的手臂已經見不到皮肉了,只有森森白骨裸.露在外,看起來十分滲人。
“屬下也是如此,身中戾氣,以人肉為食。”宴會之中,其他人的嗓音接一連二的響起。
“屬下身中戾氣,以人肉為食。”
“靈氣衰敗,屬下身中戾氣,不得不以人肉為食。”
“……”
他們麻木的低語像是在陳述一件事情,而並非在懺悔自己的罪責。
楚衍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他能看到晚宴上擺好的盤子,但全都用瓷碗蓋住了,不能直接看到菜盤子裡是什麽菜。
總不是都是這群人口中說的人肉吧?
想到這一點,楚衍的身體條件反射的瑟縮了一下,沒想到人族之中,竟然會同族相殘,吃、吃人肉的嗎?
謝雲冥似乎對這個答案並不意外,在所有人闡述完他們罪責之後,他反問了一句,“你們所有人,都吃了人肉?”
“回城主的話,也有不吃人肉之人。一是從寅城外剛入城之人,二是不願吃人肉身隕而下葬了,三則是奪舍了妖族的身體續命。”
一道令楚衍還算熟悉的女音響起,那跪在殿前說出這話的,正是長月。
她的皮膚是正常自然的白皙,裸露在外的軀體並沒有青白之色,像是個奪舍了妖族身體之人。
“你們可知罪?”
謝雲冥說出這話的時候,跪在地上的那群人紛紛抬頭來,神色或是希冀,或是不安,又或是不甘。
“我們都知罪,可若不這樣做,我們人族,都會被戾氣侵蝕,化成枯骨,妖族將會踩著我們的骨頭,顛覆人族的領土。”
“在妖族沒有滅族之前,我們死而不甘。”
“戾氣都是妖族傳過來的,他們有氣運滔天的祖龍血脈,我們人族卻沒有,這份罪責,罪魁禍首也是妖族才是。”
“還請城主寬恕——!”
“……”
此起彼伏的話語聲讓楚衍覺得茫然,他好似身處煉獄之中,禮樂崩壞,秩序無章,是非對錯便也變得不值一提。
難怪寅城大街上沒有多少人遊蕩,有也是面露青白之色,被戾氣侵蝕的人。
難怪掌管寅城紅白喜事,都要有很多人去做。比起紅喜事,給人下葬的白喜事每日都在發生。
這就是人族的主城?
“你們可以閉嘴了,你們的罪孽你們自己心中有數,我不會責罰你們,但責罰自會降下。”
謝雲冥嗤笑了一聲。
隨後,謝雲冥抬了抬手,身前跪了一地的人便紛紛從地上起來,手與腳都被一道不容抗拒的力道架起來,摁回了各自的座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