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是江意第一次見到她這個樣子,這麽多年,他印象裡的江芝總是笑著的,溫溫柔柔,也管不住他。但是是堅強的,就算小時候冬天一個人背著他上醫院,也沒有在他面前露出一點疲憊無助。
但是她也是個女人,也是需要人心疼的吧。江意想著,鼻子開始有些發酸。
“阿姨別擔心,江意現在在班上跟大家相處不錯,起碼......比我好。”祁櫟安慰地說道。
“能跟阿姨和江意一起過年,我也很開心。”雖然平日裡祁櫟看起來不是那種擅長跟人打交道的類型,但他的交際能力其實也不差。
江芝輕輕擦了一下眼淚,轉頭又看江意,“小意,你得快點長大,媽媽不知道還能陪你多久。”
“媽你這是什麽話?怎麽說得跟生離死別似的。”江意忍住眼淚,開了個玩笑。
“媽跟你說認真的呢,小意,你一定要好好學習,快點學會怎麽變成一個大人。”江芝神情嚴肅。
江意突然莫名慌張起來,這不就是過年情緒到了,稍微傷感一下嗎,怎麽聽起來這麽嚴重?
“嗯,嗯,知道了媽。”他答應著,腦袋裡卻有些亂。
祁櫟看著母子二人,眼裡染上淡淡的憂傷和心疼。
江芝這才重新換上笑容,“大過年的,不說這些傷心的話了,吃飯吃飯。”
她坐下,伸手給祁櫟和江意各夾了一塊排骨,換了個輕松的話題,氣氛這才又活躍起來。
“小意吃蝦嗎,媽媽給你——”江芝吃了一半,想起來自家兒子不會剝蝦,正要幫他剝幾個,一轉頭卻看見江意碗裡已經放了三四個,新的一隻剝好的蝦還在往裡面放。
拿著蝦的那隻手,是祁櫟的。
剝的人動作自然,吃的人也沒在意。江芝不動聲色觀察著兩人,半晌,低下頭淺淺一笑,繼續吃自己的。
吃過飯,祁櫟和江意兩個人洗了碗,三人在電視機前坐下,開始看晚會。
從前過年,江意從來沒有認真看過晚會,都是江芝一個人看,他在房間裡玩自己的。
但是今年不知道是不是有祁櫟在的緣故,他看得倒是津津有味,邊看還邊跟祁櫟吐槽。
不知不覺,竟然就快到零點了。
“聽說今天晚上會放煙花,咱們家陽台剛好能看見。”江芝對江意和祁櫟說道。
沒有人回應,她一轉頭,江意正在祁櫟旁邊嘚吧嘚地說電視裡的舞蹈有多奇葩,祁櫟看起來不像是在認真聽,但是對與江意的話總能給出適時的呼應。
江芝心臟一軟,沒有打擾兩人,起身去廚房煮餃子。
電視裡節目先告了一段落,主持人站在台上,開始倒計時零點的鍾聲。
江意也有些激動,小聲數著。
當數字歸於零時,窗外突然想起煙花的聲音。江意嚇了一跳,接著驚喜地往陽台跑去。
祁櫟跟在他後面,到了陽台。
煙花已經放了幾響,江意全神貫注看著天空,祁櫟則專注地看著他。
這是他幻想過許多次,卻從未實現的場景。
無憂無慮的少年,眼裡只有光芒、希望和偶爾幼稚的小得意。
窗邊的少年回眸看他,煙花仿佛被他裝在眼中,祁櫟也看見自己,仿佛一同被他眼裡的熱情包裹著。
“你別說,還真挺好看。”江意看著他,說道。
祁櫟點點頭,“嗯,很好看。”
話音剛落,祁櫟正要走近,口袋裡的手機卻突然響了。
“是不是你爸媽?”江意好奇地問道。
祁櫟看了一眼,點點頭,“我去臥室接個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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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離地跟父母聊了兩句,祁櫟掛了電話,準備去陽台找江意。
但路過衛生間的時候,卻聽見裡面傳來的劇烈咳嗽聲。
他動作頓了一下,接著禮貌性地敲了一下門,便走了進去。
他看見江芝正趴在洗手池便,神色痛苦,手捂著嘴,望向他的眼中滿是驚慌。
“阿姨。”祁櫟喊了一聲。
江芝不願意把手放下,聲音悶悶地說道:“小祁你要用衛生間嗎?等一下——”
話說一半,暗紅的血色已經從指縫間滲出。
江芝猛地轉過身,趴在洗手池邊又是一陣咳嗽。
待她平靜下來,將手上和嘴邊的血洗掉,接過祁櫟遞來的毛巾。她顧不得擦便看向祁櫟,眼中帶著哀求,“小祁,別告訴小意。”
“阿姨,您去醫院檢查過了嗎?”祁櫟沒有回應她的話,反而問道。
江芝垂眸,答道:“查了,肺部有一個腫瘤,是惡性的,但幸好是早期。”
“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祁櫟神色凝重,接著道:“您剛才吃飯的時候說,讓江意快點長大,但是您若是真的要把他當作大人看待,是不是應該把這件事情告訴他。”
他看著面前溫柔美麗的母親,柔聲勸道。
“可是我不想讓他擔心,而且,這樣恐怕會影響他的學習……”江芝不願把真相告訴江意。
“可是能瞞得了他多久呢?如您所說,想讓他變成大人,您首先要把他當成大人看待。”祁櫟剛說完,外面應該是煙花放完了,江意在找二人。
“那阿姨我先出去了。”祁櫟準備離開,把空間留給江芝。
轉身剛走到門口,他卻聽見身後江芝說道:“小祁,如果你真的喜歡小意,我希望你能幫我陪他久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