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麗在大部分的時候象征著力量和權勢,是明晃晃的,無法被否認的巨大優勢。
諾安的視線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從對方修長有力的魚尾,尾翼散開的銀色輕紗,還有赤裸在外的上半身以及上面覆蓋的,層層疊疊的薔薇花紋身上滑過。
他的皮膚很白,很適合在上面留下點什麽東西。
鮮紅色的微微腫脹的傷痕,吻痕。或者是切入皮膚的,血色的,無法被清洗掉的,深深的紋身。
那些鮮紅的薔薇花有些微微綻開,有些則是含苞待放,緊密地纏繞在那條人魚的身上。既像是美麗的藝術品,被精心地在這具美麗的身體上留下的紋身,又像是最為惡毒的深切詛咒。
這是被惡魔所選中的獵物,他在他的身上竭力留下標記,告知所有的後來者,這是被其所選中的獵物,不得染指。
諾安在這一瞬間幾乎失去了語言的能力。這是他在無邊的黑暗中所看見的唯一的有色彩的東西,並且對方還帶著連他都無法拒絕的美麗。
但是很快他就清醒過來了,諾安偏過頭去,不去看那條人魚的臉,但是視線的余光卻還是忍不住從他輕柔散開的,宛如半透明的,雲霧一般的縹緲輕紗上魚尾上散落。
這樣漂亮的魚尾,如果用手輕輕撫摸上去,一定是無比柔軟舒適的吧,帶著點沁骨的,那人身上獨有的涼。
當那人最為敏感的魚尾被觸碰的時候,他會怎麽樣呢?是會用那雙淺色琉璃一樣的冰冷眼珠,仍然這樣冷漠地看著他,還是會眼角氤開一抹淺淡的,勾人的紅色,帶著些許驚詫和不知所措的看向觸摸他魚尾的人?
該死的。
很快就意識到自己跑神了的諾安重重地用獠牙咬了一口自己的嘴唇,迫使自己從這種不實的綺麗幻想中回到現實。
“你是要問我鑰匙所在的地方嗎?我可以告訴你。”
諾安清了清嗓子,說道。
他竭力想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悅耳一點,以往斯嘉經常稱讚他的聲音是大海的瑰寶,但是現在他卻覺得他的嗓音卻嘶啞難聽得像是一隻海鷗。
銀尾人魚並沒有說話,隻還是用他那雙漂亮的眼睛淡淡地看著他。
諾安覺得自己難堪極了,他努力地想要隱藏起自己已經掉落了不少鱗片的,醜陋的尾巴,但是卻失敗了。
銀尾人魚的身上帶著掩蓋不住的淡淡血腥味,他剛剛一定又是去什麽地方殺人去了,諾安心裡有些憤恨地想到。
他真是一個魔鬼。
“不急。”那人說。
出乎諾安意料的是,對方卻並沒有立刻來逼問他關於鑰匙的下落,反而是向著後面招了招手,讓一隻黑尾人魚將一些食物擺放了上來。
諾安本來是不想吃的,但是那食物的味道卻不自覺地飄入了他的鼻子裡,他已經整整兩天沒有吃任何東西了,現在整條魚都餓得前胸貼後背。
銀尾人魚帶來的食物是一些被弄碎的魚肉,看不出是什麽魚,但是此時已經無比饑餓的諾安卻根本就不在意這些。他大吃大嚼起來,將那人帶來的所有食物都吃了個精光。
“現在,你可以告訴我鑰匙所在的地方了嗎?”
蕭霽輕聲問道,聲音清冷悅耳,若珠落玉盤。
“哈哈哈哈。”
人魚少年捧腹大笑,將最後一口魚肉咽下,不在意自己的嘴角沾染上了殘渣。
“我根本就不知道鑰匙在哪裡,你們抓錯了人,不管你在我的身上花上多少功夫,我都說不出鑰匙的下落的!”
蕭霽也跟著他笑,他的嘴角不帶任何感情地勾起,眸子微微垂下。
“你知道鑰匙在哪裡,收養你的那位老祭祀,烏尤爾也知道。他將鑰匙所在的地方告訴了你。”
他說得篤定,似乎根本不需要得到對方的確認。
“我根本就不認識什麽烏尤爾,我都說了你們找錯人——”
人魚少年還在嘴硬。
但是一隻冷白色的,冰冷的手卻悄然伸入了牢籠中,隔著柔軟的水草,撫摸上了他的臉頰。
諾安的聲音戛然而止。
那雙涼薄如冰的,淺淡的眸子帶著些許溫柔地看著他,蕭霽用手捧起了他的下巴,輕輕地為他擦拭了一下嘴角的魚肉殘渣。
兩人的距離貼的極近,諾安的下巴抵靠在那人的鎖骨上,幾乎要吻上那裡的花朵紋身。他能從那人的身上聞到那股還沒有散去的冰冷的血腥氣。
但是那血腥氣中卻又帶著些許甜膩的花香,這香氣是在海底中幾乎不存在的,淺淡的,誘人的薔薇花香。
“你——”
一根冰冷的,紋著黑色紋身的手指觸摸到了諾安的唇上,阻止了他接下來要說的話。但是那隻手指卻不是蕭霽的手指,而是一隻被直接切斷的,從截面的地方可以看見蒼白的骨骼的,斷指。
蕭霽用那隻斷裂的手指撥弄開了人魚少年因為驚愕而長大的嘴唇,直接塞了進去。
“你為什麽這麽驚訝?”
“如果你根本就不認識烏尤爾,那麽吃掉他的肉,對你來說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吧。”
少年的臉一下子就僵住了,他整個人似乎在瞬間成為了一座冰雕,不會說話也不會動彈。他剛剛意識到一件事,那就是剛剛他吃下去的魚肉,就是他老師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