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笑著抱怨起來。
【算了,反正你什麽事情都會處理好的對吧,那我也懶得去想了,一切就全都交給你好了~
加油,小烏鴉~要相信自己哦!】
方才蕭霽在腦海中和魚說了那麽久的話,卻不過過去了短短幾秒鍾。
他抬起眼來,看向面前的艾坡。
對方也正在盯著他,嘴角向上大大地勾起,猩紅的眼睛中流淌著眼淚。
“你到底為什麽這麽聰明呢?你為什麽要將一切都弄明白呢?
這樣的你,活著難道不會感到疲累嗎?
只要一眼,就能越過那些美麗的皮囊看到下面一顆顆醜陋至極的內心,你沒有哪怕一刻感到厭倦嗎?”
艾坡緩緩地,一步步向著蕭霽逼近。
第111章 考試結束
他那雙血紅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蕭霽。
“別過來。”
蕭霽皺了皺眉,槍口抵在了他的胸口。
“我不管你是哪個人格,都最好離我遠點。你現在最應該做的就是找一艘船滾出這個島嶼,越遠越好。”
反正哪一個都是黑兔子,都不是什麽好人。
“你覺得我有錯誤嗎?”
艾坡並沒有畏懼他的手槍,而是伸手握住了他的槍,漆黑的槍口頂在他的前胸。
“我的出生是否就是一個錯誤?像是我這種一出生就注定成為工具的孩子,被父親利用,親手殺死自己母親的怪物,是否有著能繼續活下去的權利?”
“沒有人能評判另外一個人是否有權利活著,生命是你自己的事情,每一個活著的人都需要為自己的生命負責。”
蕭霽說。
“可是……”
艾坡,或者說是艾坡體內的那個人格垂下頭,安靜地用一隻手握住了蕭霽的槍口。
“可是我已經不想活下去了啊。
我就算離開了這裡,那又怎麽樣呢?我的身體裡注定流著那個男人的血,就算別人不知道,我卻時時刻刻都記得我血管裡流淌著那惡魔的血。
我被蛇蠱惑殺死了無辜的受害者,我的母親。後來甚至自己也成為了自己所最為厭惡的人。我體內的善良已經死去,唯一剩下的只有罪惡。”
蕭霽保持著沉默,金發的男人離他極近,他身上破爛的病號服上沾染灰塵和鮮血,失去的左耳正在滴滴答答地向下流著血。
他們之間隔著一把手槍,在一片廢墟之上彼此對視,風卷起他們身上的衣物。傷者的呻吟聲從倒塌的牆壁下面傳來,隱隱約約,像是惡鬼的哀嚎。
“我只是為了你母親的承諾而已。趁著我還有理智之前,滾吧。”
蕭霽冰冷地注視著他,雖然現在兩人的狀況都不怎麽好,但是他身上還有著【光明枷鎖】這件咒物,在這樣近的距離下,如果他使用咒物,那麽艾坡絕對沒有把握從他的手下逃脫。
更別說他現在還擁有隨時可以返回到學院中的特權,從根本上就已經立於不敗之地。
艾坡卻絲毫沒有後退的意思,他甚至開始笑了起來,那是一種解脫的,帶著點狂亂的微笑。
“我怨恨我的父親,也怨恨我的母親,我甚至怨恨絲毫不能掌控自己命運的自己。
知道麽,當我還是一個孩子的時候,我躺在病院的草地上看著湛藍的天空,曾經暢想過自己的未來。那未來雖然迷幻不清,但卻是彩色的。可是到了後來,我卻發現,我根本沒有那樣的未來。
我的未來早就被譜寫好了,編入了我血液中每一個鼓動著供養我身體的細胞裡,成為我永遠都無法擺脫的原罪。”
“人是可以改變的,你也是一樣。”蕭霽說。
“不是這樣的。”
艾坡卻還是笑著。
“你真的以為我離開這家精神病院後,到了外面的我,還是那個會躺在草地上夢想著未來的小男孩嗎?不,我的思維早就被人改寫,我早就跟隨著他走上這一條罪惡的路,再也無法回頭。”
他抓住了蕭霽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用他冰冷的手去觸摸他胸口上的十字傷痕。
“幼時那些曾經將我的靈魂分割的傷痕,至我死去之時仍不能愈合。”
“所以,你到底想做什麽?”蕭霽問。
“我原本以為自己只需要背負著我父親的那一份罪惡活下去,直到我剛剛聽到了你說的話,聽到了你不想殺我的理由。
於是,我身上的罪惡,又重了一份,那是來自我母親的那一份。
——因為這些東西太過沉重,所以我已經沒有辦法離開這座島嶼了,我找不到能載我離開的船。”
“所以,所以——請你殺死我吧。”
金發青年的微笑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有一件事我其實從未欺騙過你,我真的很喜歡你,說起來算是一見鍾情那種?真是莫名其妙的感覺呢……而且更奇怪的是——不管哪個人格都一樣。我難得可以做出自己的選擇,所以這次,我想要死在一個我不討厭的人的手上。
扣動你手上的扳機吧。
請你滿足我這樣一個卑微的願望,讓我的死亡成為你手上的閃耀的功勳,為你加冕。讓我的生命跟著這座島一起陷落下去,為這場盛大的黑暗拉上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