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延年聽了卻並沒有多麽輕松,離的遠了,他的右眼就瞧不清了,只是左眼漆黑,仍舊深邃:“如果不是命格,你應該家庭和睦,過得很幸福。”
阮橘一愣。
鶴園的每一任主事者命格都是天生的孤煞,也無一例外的短命,最年輕的一任甚至在二十歲便死了,能夠找到命定之人,那真是天大的福氣。
“前一任主事者,也是我的養父,他將我一手帶大,於彌留之際,為我算出你所在的方向。後來我找到你的家人,他們過得不是很好,雖然家境富裕,卻災禍不斷,我希望他們能夠將你交給我來撫養,並且會給予他們一定程度的經濟補償。”鶴延年說到這裡,更覺愧疚。“只是沒想到,他們竟視你為災星,權衡之下,讓家中保姆把你丟棄。那時候華國的車站監控設備還不夠普及,買票也不需要身份證,保姆在回來的途中發生車禍,就這樣,我徹底失去了你的蹤跡。”
真是造化弄人,命運似乎在背後推動著一切,要將他們分開。
所以她手腕上才會有字條,奶瓶尿布什麽的也都不缺,因為她的父母早就決定了,要將她拋棄。
見阮橘沉默不語,鶴延年又道:“是我影響了你,使得你的命格也變的孤煞凶險。所以……”
“別說了,我不想聽了。”阮橘打斷了他,“這不是你的錯吧。”
把錯誤都攬到自己身上,他是打算當聖人嗎?
阮橘捧起茶杯來喝了一口,不知道是什麽茶,沁人心脾。她舒了口氣:“你說的這些我從來都沒接觸過,就算這是事實,拋棄我的人也不是你,更何況你比我大幾歲?我的生身父母本來可以把我交給你,這樣他們得以避開災禍,又能得到補償,但他們卻選擇丟瘟神一樣丟掉我。你不是也說了,跟我有關的事情,你都算不出來,所以這怎麽能怪你?”
“我是挺慘的,可你比我更慘啊,我還有院長媽媽疼,有朋友關心老師愛護,甚至還有很多陌生的人喜歡我。你呢?”
第35章 人人為她狂35
這個人他看似坐擁所有, 其實一無所有。
世人都生活在煙火塵世中,唯獨他孑然一身, 過著這樣可怕的生活。阮橘前世總幻想會有個英雄從天而降來解救自己, 可她知道這個英雄壓根不存在。鶴延年卻不同,他知道他的命定之人還存在於這個世上, 卻永遠都找不到她, 抱著那種渺茫的希望四處的尋,能夠算盡天下事, 卻唯獨不知她身在何處,甚至前世的阮橘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他卻虔誠地將她當作唯一的救贖。
更何況, 阮橘在消失後, 尚且有粉絲懷念,鶴延年為這個世界所做的一切都無人知曉。
“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你盡力了。”阮橘伸出手, 越過桌面輕輕握了一下鶴延年的而後松開,“我也很高興,能夠有重活一次的機會, 真的非常感謝你。”
他的目光頓時變得無比柔和, 波光瀲灩, 動人無比。
阮橘主動靠近異性, 其實也有點不適應, 畢竟這不是拍戲,她其實並不大喜歡跟人有肢體上的接觸。這個美青年已經過得很是艱辛, 她看到的不僅僅是他表面的光鮮,亦能體會內裡的暗湧。
要說怨恨拋棄她的父母,怨恨不公平的命運……算了吧,這些,她在被關起來的十年裡,都已經恨過了。如果可以,她還是想要成為一個溫柔而寬容的人,如果她自己深陷在過去,活得怨氣衝天,那是多麽的不幸啊!
“那,今天就先到這兒吧,我想……”
“要留下來吃午飯嗎?”在阮橘斟酌措辭的時候,鶴延年輕聲詢問,說完他覺得自己似乎有些唐突,又道:“我對烹飪略有研究,你可要嘗嘗?”
他這話其實很是自謙,日複一日的孤獨中,他擅長的又何止是烹飪。
阮橘實在是拒絕不了這種小鹿般真誠溫柔的眼神,她答應了。
頓時鶴延年的眼睛便透出愉悅的光芒來。他似乎並不是多麽愛笑,性格內斂正直,但給阮橘的感覺很溫和,不知道娃娃臉他們怎麽就那麽怕他。
鶴園九曲八繞地勢複雜,還有專門的陣法,阮橘根本不認路,想跑都不行。也是借由這個機會,身為女性的小宋被允許進入正廳陪她說話解悶,鶴延年則去淨手更衣準備下廚了。
小宋悄悄告訴阮橘:“先生燒得一手好菜,待會兒小姐一定要好好品嘗。”
阮橘有點受不了小宋一口一個小姐,讓她叫名字,小宋連連搖頭,她長了一張嚴肅沉穩的臉,內裡卻是吐槽役,就比如現在,她很正經地和阮橘說話,心裡卻在咆哮:要是可以我們恨不得開口叫夫人!先生在你面前跟在我們面前完全兩副面孔!
當然她是不敢跟阮橘說的,鶴先生其人,就像是黑與白中間的那條線,他強大而威嚴,讓人在意識到他說一不二的同時,不免生出敬畏之心,更何況就算是鶴園裡的其他人,在先生手下做事多年,也仍舊不能親近他。
親近他的人,都災禍不斷,一個人能夠窺伺天機,是要付出巨大的代價的。他生活在這裡,除卻必要的時候,甚至從不踏出去一步,洗衣燒飯要自己,說話也沒有人聽得到,只有竹葉清風霽月為伴。
那樣的溫柔,隻屬於他的命定之人。
等到午飯上桌,阮橘才發現,“略有研究”這個說法,實在是太謙虛了。她已經很久沒有這種跟異性共進午餐的浪漫時刻,鶴延年絲毫不給她如陸爵那樣的侵略感,這讓阮橘松了口氣。午飯過後,她就提出了告辭。
鶴延年沒有留她,而是將她送出了鶴園。阮橘自己也不想短命,無論如何,不管她心裡怎麽想,至少朋友她是願意和他做的,只不過……“我先回去了,像是之前的那種事,你不需要再為我做了,我一個人可以的。”
她不喜歡依賴別人。
鶴延年點頭:“很抱歉,我知道了。”
阮橘笑了下,上了車,車門關上後,她像是想起什麽,按下車窗,對還在原地注視的鶴延年說:“裙子我很喜歡,謝謝。但是這麽貴重的東西,還是讓我自己來買吧。”
待到車子駛離鶴園,鶴延年輕輕歎了口氣,他轉身看向被竹林包圍的鶴園,這個他住了很多很多年的地方,從有記憶開始便是一個人,他知道人活著就應該認命,偏偏他逆天改命,說來心甘情願,其實也是違背了初衷。何以不讓他人執念深邃,卻為一己之私,做出這種事來。
他哪裡算是公正嚴明。也是旁人不知他這份私心,也更讓他覺得,孤煞終身,無親無朋,是上天的懲罰。
但是她很快樂,這樣也很好。與其在這裡怨天尤人自怨自艾,倒不如去演示幾遍推背圖,瞧瞧未來幾年是否有天災人禍,多做些好事,但願能抵消造下的罪孽,再多幾年壽命,也叫他感受一番何為兩情相悅,男歡女愛。
只是又不知,有沒有這樣的福氣了。
阮橘在車上交代開車的娃娃臉:“正常開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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