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林昱仰頭望著那雙手臂,道,“這可是你要找的內功心法?”
“沒錯!二十多年前,你娘就是從這裡盜走了武功秘籍,如今,剩下的那一半終於也重見天日了……”
林嘯雙目赤紅,眼中隻瞧得見那卷內功心法了,不過施展輕功攀上去之前,仍不忘吩咐林昱道:“昱兒,那兩個人jiāo給你來解決了。”
“是,爹。”
林昱輕應一聲,提著劍朝許風他們走過來。
許風掙扎著想要站起身,但胸口氣血翻騰,很快又跌了回去。賀汀州倒是坐著沒動,看著他一步步走近。
林昱最終在兩人跟前立定了,如他從前在極樂宮時一樣,笑容款款,溫言道:“宮主,你我相識多年,算得上是推心置腹了,你說究竟是舊日qíng分要緊,還是報仇雪恨要緊?”
賀汀州道:“你忍rǔ負重,甘願受天下人的唾罵,在極樂宮臥底多年,為的不就是報殺母之仇嗎?對你來說,當然是報仇要緊了。”
“不錯,果然還是宮主最明白我。”林昱嘴角微揚,臉上神qíng既似歡欣,又似傷心,道,“殺母之仇不能不報,武林大患……更是不能不除。”
說著,緩緩舉起手中的劍。
許風出聲叫道:“等一下!”
他自知無力再戰,也不去多做抵抗,只是扭頭看向賀汀州。
從前是不敢多看。
如今兩個人都快死了,縱是多看一眼又何妨?
賀汀州目光如水,俊美無雙的臉孔上沾了一點塵土,是先前為了保護許風時染上的。
許風qíng不自禁地伸出手,慢慢拭去他臉上那一點髒汙。擦完後正要收回手來,卻被賀汀州一把捉住了。
許風掙了幾下,沒有掙脫。
賀汀州也不說話,只是瞧著他笑了一下。
許風心頭一軟,便也由他握著了,閉上眼睛道:“好了,林公子動手罷。”
他等了片刻,在黑暗中聽見一聲慘叫。
是林嘯的聲音!
許風吃了一驚,睜眼一看,見林嘯立在高處,手中捧著那卷夢寐以求的內功心法,兩隻手掌卻都變成了烏黑的顏色。
“不可能……怎麽會這樣……”
林嘯將內功心法擲在地上,喃喃自語著走了幾步,忽然一個趔趄,從那白玉手掌上滾落下來。
賀汀州輕輕出一口氣,道:“看來這一局是我賭贏了。”
林昱道:“宮主運籌帷幄,本來也不是靠運氣。”
說完倒轉劍柄,明晃晃的劍尖指住了自己的親生父親。
林嘯傷得不重,很快從地上站起來,一張臉猙獰的扭曲著,連嘴唇也變成了黑紫色,嘶聲問:“是你們搞得鬼?”
林昱點頭道:“三日之前,我跟宮主已先潛入此處,將那卷內功心法調包了。”
賀汀州則笑說:“林莊主對我等下毒的時候,沒有料到自己也會中招麽?”
“為什麽?”林嘯怒喝道,“林昱,我可是你親爹!你、你竟聯合一個外人來對付我?”
“我爹是落楓莊的林莊主,是人人敬仰的江湖大俠,可誰猜得到呢?他同時也是為禍武林的惡人,擄劫新娘的罪魁禍首。”
“你懂什麽?我跟慕容慎一般年紀,一起闖dàng江湖,可任憑我武功練得再好,名頭闖得再響,也永遠及不上慕容慎。為什麽?因為他姓慕容!不過無妨,待我拿到剩下的那卷內功心法,練成了絕世神功,便可天下無敵了!”
“天下無敵?為了這四個字,你害了多少人的xing命?甚至……”林昱又抬頭望了望那空dàngdàng的白玉手掌,“甚至,連我娘也是死在你的手上。”
話音未落,林嘯已是臉色大變,咬牙道:“胡說八道!你娘是被極樂宮的人,以及那些正道人士害死的!他們容不得正邪相戀,所以一起圍剿你娘……”
“嗯,爹的這套說辭,我從前確實是信了。我也聽從你的安排,入極樂宮打探內功心法的下落,直到我發現你練的是那樣一門害人xing命的邪功,才對此事起了疑。後來我暗中調查我娘的死因,發現當年極樂宮的人找到她時,她已經遇害身亡了,她從極樂宮盜走的武功秘籍,也已被人奪走。而最後練了這門功夫的人——正是爹你!”
“那、那是你娘臨死前jiāo給我的!”
林昱歎了口氣,說:“這種種僅是猜測,真正讓我確信無疑的,是爹你開啟最後一道石門的手法。三日前我跟宮主來此的時候,並未損毀石門,而你卻將之毀了,這是為什麽?是因為娘親臨死前已經看破了你的真面目,所以,故意告訴你錯誤的開門手法。”
他頓了一下,接著說道:“石門一毀,再過不久,整個藏寶dòng都將灰飛煙滅,娘親早打算讓你葬身此地了。”
“不!不可能!”
林嘯狂叫起來,一面搖頭,一面卻朝鐵鎖橋的方向衝了過去。顯然林昱方才所說的,正是當年的真相了。
林昱面無表qíng的站在原處,直到林嘯奔到近前了,才揮劍攔住他的去路。
林嘯惱羞成怒,道:“怎麽?你這不孝子是想弑父嗎?”
林昱目光微動,說:“既然是娘親的安排,我自當讓她如願。”
說罷,手中的劍終於揮出。
他使的仍是那套行雲流水般的劍法,只是比先前多了幾分殺氣,一時只見劍光來去,凜凜生威。
林嘯中毒之後,武功自是大不如前,但他發起狂xing來,力道卻是大得驚人。倆人雖是父子,出手倒都未留qíng,在小小祭壇上打得不可開jiāo。
賀汀州凝神看了一會兒,道:“林昱攔不住他。”
許風心頭一緊。
賀汀州卻笑了笑,說:“風弟,我懷中有一隻藥瓶,你幫我取出來……”
許風知他受傷太重,連動一動的力氣也沒有了,連忙探手到他懷裡,摸索著尋到了一隻藥瓶。
那瓶中僅裝著一枚藥丸,許風瞧著眼熟,問:“這是什麽藥?”
賀汀州頓了一下,說:“是沈意配製的傷藥。”
許風隱隱覺得不妥,但賀汀州已低下頭,就著他的手服下了那枚藥。他正要說話,忽聽有人叫他道:“許兄弟!”
許風回頭一看,原來慕容飛也提著劍追了過來。
慕容飛見許風他們傷得不輕,林昱又跟他爹打成了一團,自是好生驚訝,問:“出了什麽事?”
賀汀州服下藥後,已自閉目調息,許風便簡單跟慕容飛說了一下事qíng經過。
兩人說話時,另一邊的林家父子正打到要緊關頭,林昱的劍招連綿不絕,將林嘯圍得滴水不漏,卻始終無法傷他分毫。林嘯劇毒發作,腳步已有些虛浮了,但他一身內力猶在,嘭嘭嘭連出三掌,霸道的掌力bī得林昱退了一步。
林嘯覷著機會,再次朝鐵鎖橋衝了過去。因為中毒的緣故,他雙目赤紅如血,眼看著快要踏上橋面,眼前卻出現了一柄斷劍。
是方才許風被他震斷的那柄劍。
如今這柄劍,正握在一隻白皙如玉的手上。
林嘯慢慢抬起頭,看見了那張讓他痛恨至極的臉。
“是你!”
賀汀州道:“是我。”
“賀宮主真是好計謀,竟想到利用昱兒來對付我。”
“是林莊主多行不義,自己留下了把柄。”
林嘯須發皆顫,嗡聲笑道:“先前對掌之時,你已是qiáng弩之末了,就算老夫中了毒,你也不是我的對手。”
“林莊主可曾聽說過……極樂宮的烈火丹?”
林嘯一下睜大了眼睛:“你是說極樂宮的秘藥,能在一刻鍾內,激發人潛能的烈火丹?你若服下此藥,確實還有一戰之力,可是等藥效過後,你自己可也活不成了。”
賀汀州微笑一下,道:“能取你xing命,那便足夠了。”
說到最後一字時,只見劍光一閃,那柄斷劍已經沒入了林嘯的胸膛。
林嘯甚至沒看清賀汀州是怎樣出劍的。他喉間“喀喀”作響,眼中流露出不肯置信的神qíng,接著一張嘴,竟是噴出了一道血箭。
那血是暗紅的顏色,顯然也已帶上了劇毒。
賀汀州急忙抽身而退,雖未沾著毒血,卻也被擋了下視線。林嘯便在此時轉過身,朝另一個方向撲了過去。
許風和慕容飛正在一旁觀戰,見林嘯突然撲來,兩人俱是一驚。許風身受重傷,自是逃不開去了,慕容飛想也沒想,橫劍擋在了他身前。
林嘯眼中一片血色,根本不管擋在前頭的人是誰,曲指如爪,一掌揮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