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翅蝶?你用了‘千裡尋香’?”慕容飛不禁多看了周衍幾眼,道,“閣下好大的手筆。”
許風從未見過這種蝴蝶,問:“這東西稀罕得很麽?”
周衍道:“花錢就能買到,也沒什麽稀奇的。”
慕容飛卻說:“出自玲瓏閣的東西,有錢也未必買得到。”
七竅心,玲瓏閣。
玲瓏閣的名頭許風是聽說過的,聽聞那當家的最擅機關術數,七竅心說的便是他了。玲瓏閣專出稀罕物件,有些確是千金難買。
許風想了想道:“以前沒見周大哥身上帶著這竹管。”
“今天下午剛弄來的。”周衍將金翅蝶驅回竹管內,然後扔給慕容飛,“跟著這蝴蝶去找人吧,只是別追得太緊了,免得打糙驚蛇。”
慕容飛接在手內,向他道了聲謝。
周衍沒搭理他,隻對許風道:“走了。”
許風訝然道:“咱們不去追嗎?”
“追什麽追?”周衍頗為不悅,盯著他說,“我晚飯還沒吃著。”
許風這才想起自己一直守在繡樓外頭,從下午到現在什麽也沒吃過,周衍趕著過來找他,自然也是一樣。他心中大為愧疚,道:“都是我的錯,一心隻想著救人,將周大哥也牽扯進來了。”
周衍道:“你要救人也好,要殺人也罷,隻管說一聲就是了,但不許再瞞著我四處亂跑了。”
許風自知有錯,忙不迭應下了。
周衍這才面色稍霽。
那頭李府裡出來幾個人,將一直昏睡不醒的李小姐攙了進去,又連連向慕容飛等人道謝。周衍避在了一旁,許風自覺沒出上什麽力,有些不好意思,慕容飛倒是應對從容,打發了李府那一gān人後,再回過來跟許風說話。得知他這便要走了,慕容飛難免有些失望,拉著許風說了好些話,又問清了他住在哪家客棧,等追查之事有了眉目,再來找他一敘。
許風盛qíng難卻,隻好應承下來。
他倆說話的時候,慕容飛幾個手下已牽了馬過來。慕容飛就扯下身上那件大紅喜服,露出底下一件石青色的松紋衫子,一頭烏發僅用一支碧色的發簪束著,面孔俊雅絕倫,隻比先前更見風流。
他翻身上了馬背,回眸對許風一笑,道:“許兄,咱們改日再敘。”
說罷打馬而去了。
許風雖不是貪愛美色之人,也有些兒移不開眼睛,瞧了那遠去的背影一陣。最後還是周衍沉著一張臉,將他拖回了客棧。
這個時辰早沒有熱飯熱菜可吃了,許風就跟掌櫃的借了夥房,自己動手下了兩碗面吃。最普通不過的陽chūn面,只在面上撒了一把蔥花,周衍卻吃得gāngān淨淨,吃完後把筷子一扔,問起來慕容飛的事。
許風不願說得太細,隻說從前跟他有過一面之緣,這會兒碰巧遇上而已。他瞧了瞧周衍的臉色,問:“周大哥好像不大喜歡慕容公子?”
周衍頓了一下,說:“也沒什麽,就是瞧他不順眼罷了。”
“為何?周大哥不覺得慕容公子生得好看麽?”
“有什麽好看的?”周衍哼哼道,“慕容飛好大的名頭,今日一見,那相貌遠不及我。”
“咳咳……”
許風吃完了面正在喝茶,聽了這話,差點被茶水嗆著。
周衍還一本正經地問他:“難道不是嗎?”
許風一時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他家大哥樣樣都好,就是……對自己的容貌未免自負了一些。
許風對著那張不醜也不俊的臉看了半天,終於勉qiáng道:“周大哥跟慕容公子各有千秋,實在……難以比較……”
周衍蹙了蹙眉,好似還不太滿意,跟許風說了幾句話,就回房間休息去了。
許風累了一天,這時也困得要命了,一沾上枕頭就睡著了。他這一夜睡得很沉,第二天是被周衍叫醒的,起來一看,發現周衍把行李都收拾好了。
“周大哥,咱們今日就走嗎?”
“嗯,臨安城近在眼前了,還是先找到神醫,治好你的手傷要緊。”
這樣一來,等到慕容飛回來,定然要撲一個空了。
許風想了一想,覺得還是如此更好。他跟慕容飛越是親近,越容易想起從前的事。何況慕容飛行事不拘小節,說不定就提起了當年之事,讓周衍聽出了端倪。
萬一周衍知道了他曾身陷極樂宮的事……
許風想到這裡,不禁嚇了一跳。不知是被這念頭嚇著了,還是被生出這念頭的自己嚇著了,他不敢再想下去,趕緊跟著周衍出了門。
此去臨安並不算遠,周衍路上卻走得甚急,像是怕那神醫跑了似的。他們趕了一天的路,夜裡找一處小村落借宿了一宿,第二天再上路時,臨安城已是遙遙在望了。
正走在半道上,忽聽得馬蹄聲聲,由前方奔過來兩匹駿馬。那馬兒風馳電掣,揚起陣陣塵土,許風往旁邊避了避,與馬上的騎手打了個照面,雙方皆是“咦”了一聲。
許風認出這兩人是慕容飛的手下,對方也勒住韁繩停了下來,叫了一聲:“許少俠!”
許風問:“你們家公子呢?找到那面具人了嗎?”
那兩人面露焦急之色,其中一人道:“前日我們追著那金翅蝶進了臨安城,原以為快要水落石出了,沒想到……我家公子不見了!”
許風心下一驚,暗想莫非是那極樂宮的宮主親至,捉走了慕容飛?他對那人又怕又恨,想到此處,不由得握了握自己的右手。
周衍卻是不慌不忙,問那兩人道:“出了什麽事?”
慕容飛那手下道:“前日我們跟著金翅蝶去追那面具人,因怕被他察覺,並不敢追得太緊,到了第二日才進了臨安城。那人狡詐得很,一路上多有迂回,我們好幾次都差點跟丟了,後來見他進了一家、一家jì館。我家公子怕他跑了,不敢硬闖進去,便裝作普通客人進去一探。誰知剛走進去,就呼啦啦跑出來一群jì子,將我家公子擁著走了。”
“然後呢?”周衍眯一下眼睛,猜測道,“你們沒有即刻跟上去?”
那兩個手下對視一眼,皆露出懊惱的神色。“我家公子相貌出眾,向來受女子青睞,這也是常有的事。何況只是一群弱女子,我們料想出不了什麽事……”
周衍輕哼道:“大意輕敵。”
那倆人好生尷尬。
許風道:“如此說來,那家jì館定是有些古怪了。”
“不錯,我們後來將那地方翻遍了,也未尋到公子。隻好留了幾個人在外頭守著,我們倆回松江府去報信。”
慕容家就在松江府,他們這是怕慕容飛落進了極樂宮手裡,要回去搬救兵了。
周衍將手一指,對其中一人道:“你回去報信。”
接著又指住另一人道:“帶我們去那家jì館。”
他跟這兩人不過是一面之緣,這時使喚起人來倒是十分自然,而那兩人竟也信服,商量了幾句後,一人上了馬揚鞭而去,另一人則同許風他們一塊去了臨安。
路上許風對周衍道:“想不到周大哥對慕容公子的事如此上心。”
“慕容飛的死活與我無關,但既然遇上了,你是定要出手救他的,不是嗎?”
許風給他猜個正著。
想到周衍處處遷就自己,許風很是過意不去,但又隱隱地有些歡喜。
他們邊說邊走,不多時就到了臨安城。因著年關將近,城裡到處彌漫著過年的氣息,東西兩市尤為熱鬧,人來人往、絡繹不絕。許風瞧見什麽都覺得新鮮,但因掛心下落不明的慕容飛,只能走馬觀花的看了一遭。
他們要找的那家jì館雖在風月之地,地方倒是頗為僻靜,白牆黑瓦、臨湖照影,別有一番詩qíng畫意。
許風走近了一瞧,見門匾上寫著“迎香館”三個字。白日裡大門緊閉,門外冷冷清清,隻慕容飛那幾個手下在暗處守著。
周衍同他們見了一面,探清了四周的地形,又做了一番布置。那幾人不見了公子,早急得團團轉了,見周衍成竹在胸,又一副上位者的架勢,自然而然地聽他吩咐。眾人約定了行事的暗號,等天色暗下來,那迎香館開門迎客,周衍跟許風就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
周衍身上那件衫子甚是打眼,一進門就有老鴇迎了上來,他駕輕就熟地要了間廂房,又點了兩個花娘作陪。兩個女子都隻十六七歲,臉上薄施脂粉,略有幾分姿色,其中一個緊挨著許風坐下了,親親熱熱地給他倒酒。
許風不慣與人親近,被她這麽一碰,臉色已有些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