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這一番話說完,頭頂上嘈雜的聲響也漸漸安靜下來了。賀汀州抬頭望了望,道:“上去罷。”
說著,在許風腰間推了一把。
許風雙臂一dàng,借著這股勁道攀上了一旁的石壁。石壁上多有凹凸嶙峋之處,施展壁虎功攀爬起來,倒是毫不費力。
賀汀州拔了劍出來,足尖輕輕一點,也跟著爬了上去。
兩人輕功皆是不俗,這般悄無聲息地攀爬上去,竟是神不知鬼不覺。
快到蛇道附近時,賀汀州才示意許風緩下來,伏在石壁上觀察上頭的動靜。此時四角上的長明燈已重新點著了,那群弓箭手倒是撤了,只剩下幾個黑衣人還在來回巡視。
賀汀州朝許風比個手勢,許風便翻身一躍,利落地跳上蛇道,朝離得他最近的一個黑衣人撲過去。那黑衣人毫無防備,許風一手掩住他的嘴,反手就是一劍。黑衣人哼也未哼一聲,便已軟倒在了地上。
這時賀汀州也已解決了另外幾個人,許風扒下一件黑衣來,套在了自己身上,又往地上打了幾個滾,盡量把臉弄髒一些。
賀汀州瞧得好笑,從懷中取出一瓶易容膏藥來,抹了些在許風臉上,打量著已看不出他本來面目了,方道:“成了。”
說著倒轉劍柄,將自己的劍遞給許風。
許風接劍在手,將劍刃抵在賀汀州頸邊,粗著嗓子道:“快走!”
邊說邊故意踢他兩腳。
賀汀州沉沉一笑,負著手朝蛇道的盡頭走去。
幽微的火光下,盡頭處的兩扇石門仍舊緊閉著。賀汀州這回選了左手邊繪著美人的那道門,用極樂宮的手法開啟石門之後,只見劍光一閃,守在門後的兩個黑衣人出手如電,齊聲喝道:“首領有命,不得擅闖祭壇!”
許風推了賀汀州一把,道:“是首領要抓的人,我已擒住他了。”
那兩人往賀汀州臉上一望,倒是不疑有他,讓出一條路來,道:“押他進去吧。”
許風跟著賀汀州往前走,同其中一個黑衣人擦身而過時,那人忽然道:“等一下,你看起來面生得很……”
說著,伸手朝許風肩頭抓來。
許風豈肯讓他抓著?矮身一避,撤回了架在賀汀州頸邊的劍。
賀汀州仍是負手而立,隻手中暗器輕輕一彈,便點住了那黑衣人的xué道。
另一個黑衣人這才醒悟過來,叫道:“你、你們……”
話未說完,早被許風一劍敲暈了。
這一來一回,亦不過瞬息之事,賀汀州見未驚動旁人,便對許風道:“快走吧。”
不料剛走得幾步,就見眼前出現了岔路,三條一模一樣的漆黑暗道,也不知是通往何處。
許風問:“走哪一條路?”
賀汀州想了一想,回頭問那被點住xué道的黑衣人:“你說呢?”
黑衣人無法說話,隻眼珠轉了一轉。
賀汀州就頷首道:“左邊。”
兩人走進左邊這條暗道後,許風問:“你怎麽知道他說的是左?”
“我亂猜的。”賀汀州道,“不過我說了左邊之後,他眼中露出驚慌之色,想必是我猜對了。”
這一條暗道並不算長,兩人正說著話,面前又出現了一道石門。
許風忙噤了聲,見這石門上同樣繪著chūn宮圖,只是畫中人的眼睛都嵌著珍珠,在火光下熠熠生輝。
賀汀州伸手搭在石門上,一寸一寸地摸索過去,接著眉心一展,按住了其中一枚珍珠。
只聽“喀”的一響,那門轟然開了。門後是一間四四方方的石室,布置得富麗堂皇,四個角上都懸著夜明珠,照得整間屋子半明半暗。
那面具人坐在一張石chuáng上,正自打坐運功。聽得開門聲,他也不睜開眼睛來,隻寒聲道:“我不是吩咐過了嗎?誰也不許進來打擾。”
許風已將劍架回到賀汀州脖子上,粗聲道:“首領,已抓著你要找的人了。”
面具人這才睜開雙眼,寒冰似的目光往賀汀州面上一掃,頓時哈哈大笑:“賀宮主,想不到我們這麽快又見面了。”
“是啊,”賀汀州也笑道,“閣下的待客之道,可真有些意思。”
“如何?先前的箭陣可還入得了賀宮主的眼?”面具人說到這裡,語氣驀地一變,“怎麽只有你一個人?另一個呢?”
許風握劍的手震了震。
賀汀州倒是氣定神閑,道:“我也正想問你,跟我同來的人在何處?你若不想死得太難看,最好不要動他。”
面具人收了功法,跳下石chuáng道:“賀宮主束手就擒,原來是為了此人的安危。”
“是又如何?”
“你如今自身難保了,就算此人在我手中,你又如何救他?”
“就憑……你和你家主人練的都是我極樂宮的武功。”賀汀州哼笑一聲,說,“這門邪功雖失傳已久,但我這當宮主的,多少也略知一二。這邪功有一處缺陷,練得越久越容易走火入魔,唯有我極樂宮的內功心法可以化解。”
那面具人雖然戴著面具,叫人看不見臉上表qíng,但許風察覺他明顯呼吸一緊,過了一會兒,才重新笑起來道:“無稽之談。”
“我說的話是真是假,你心中自然清楚。這內功心法本是我極樂宮不傳之秘,如今用來換你手上的那個人,閣下以為如何?”
“果然是一筆好買賣!”面具人上前一步,道,“不過賀宮主好像忘了一件事,你以為……我家主人現下是去了何處?”
賀汀州一想就明白了,負在身後的雙手一握,吐出幾個字來:“極樂宮!”
“不錯,”那面具人道,“只要殺上極樂宮去,什麽心法不是手到擒來?”
“原來如此,多謝閣下替我解惑。”賀汀州點了點頭,轉頭望向身旁之人,含笑道,“風弟,動手吧。”
許風應得一聲,握劍的手一松,那柄劍就恰好落進了賀汀州手中。他自己亦拔劍出鞘,雙劍齊發,竟如兩道驚鴻起落,攜著赫赫之威,朝那面具人襲去。
那面具人早知賀汀州不會受製於人,卻料不到自己這個手下也是假的,一時大意,險些被刺出兩個透明窟窿來。也虧得他功夫了得,一個鷂子翻身避了過去,饒是如此,胸前的衣襟也被劃破了一道口子。他本就內傷未愈,這時急著催動內勁,更覺氣血翻湧,赤紅雙目瞪住許風,道:“原來是你!”
許風已抹去了臉上的易容膏,道:“我們可算是老朋友啦,當日在臨安城未能殺了你,實在是可惜得很。”
“此處可不是臨安城,外頭全是我的手下,你二人就算cha翅也難逃了。”
賀汀州道:“不錯,所以才需拿住閣下這張護身符。”
說罷劍花一挽,與許風聯手出劍。
賀汀州的武功本就勝過那面具人,再加上許風從旁相助,登時高下立分。只因這石室地方狹窄,許多招式施展不開,方讓那面具人撐過幾招。
面具人自知不敵,索xing提起氣來長嘯一聲。嘯聲裡用上了內勁,遠遠地傳出去,震得人耳邊嗡嗡作響。?此聲一出,他手底下的黑衣人必然曉得出了變故,到時候cháo水般的湧進來,任憑賀汀州功夫再高,擠也給他們擠死了。
許風想到此處,手中長劍使得更疾。
但那面具人也非等閑之輩,要殺他易,生擒他卻難。正鬥到酣處,忽聽“嘭”的一聲,這間石室竟然震了一震。
許風心下一驚,連忙轉頭去看賀汀州。
賀汀州已收了劍,握住他手道:“沒事,應當是柳月他們找過來了。”
“柳堂主?”
賀汀州笑道:“你不會真以為我會孤身犯險吧?我一路上都留下了記號,想柳月循著線索追了過來,卻找不著進來的機關,隻好用火藥炸開入口了。”
許風道:“這倒的確像柳堂主的手筆。”
他們說話之時,那面具人已連退數步,一直退到了牆角邊。
賀汀州也不去理他,反拉著許風到石桌旁坐下了,道:“柳月既然來了,那一夥黑衣人自是不成氣候,咱們且喝一杯茶再說。”
說著,還真慢條斯理地倒了杯茶,朝那面具人遙遙一舉,問:“閣下以為……這算不算是甕中捉鱉?”
那面具人靜了一息,隨後卻是雙眼一翻,縱聲大笑起來。
那笑聲滲人得很,許風聽著有些毛骨悚然,只聽他用嘶啞的嗓音道:“我主人臨走之前,吩咐我定要留下賀宮主的xing命——不管用什麽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