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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兄_困倚危樓/困困【完結】》第64頁
  賀汀州叫道:“風弟!”

  許風早就提劍在手,劍尖往前一送,劍身就沒入了面具人的胸膛。

  面具人低頭看了看沒胸而入的長劍,嘴裡“嗬嗬”做聲,像是不相信自己會死在許風手上,眼中滿是不甘之色。

  許風毫不手軟,一下拔出了劍。

  鮮血四濺。

  面具人倒退數步,腳下踩了個空,就這樣落下了高台。

  許風喘了口氣,到這時才覺得右肩一陣劇痛,卻是方才挨了一掌的緣故。

  賀汀州扶住他胳膊問:“你傷得如何?”

  “沒事,先想辦法出去再說。”

  四周水聲滔滔,來時的路早被湖水淹沒了,自然不可能再走回頭路。好在那石柱並未被面具人毀去,瞧他最後的全力一擊,想必這石柱大有玄機。

  高台上共有四根石柱,賀汀州依次看了一遍,果然發現了一些門道。石柱上刻著繁複的花紋,且每一根上的都不相同,瞧著像是某種文字。許風當然看不明白,賀汀州卻看得極為認真,末了閉目沉思片刻,用劍在自己手掌上劃出了一道口子。

  許風眼皮一跳,問:“你做什麽?”

  “沒事。”

  賀汀州將手掌按上石柱,傷口處的血流出來,染紅了那些花紋後,上頭的圖案竟起了變化。

  賀汀州的眼神也跟著一變,低聲自語道:“原來如此。”

  接著走到另一根石柱前,依舊將自己的血抹了上去。石柱上的圖案同樣起了變化,賀汀州便又換下一根,等到最後一根石柱也染上他的鮮血,圖案變過之後,石窟裡轟然一響,高台對面的山壁上,一扇石門緩緩打開了。

  那裡地勢較高,一時還未被水淹著。

  許風松了口氣,道:“應當是出去的路了。”

  不料石門開到一半,竟然頓了一頓,複又重新闔上了。

  “石柱轉過兩根,看來機關已經受損了。”賀汀州攜了許風的手道,“走吧。”

  說著施展輕功,向那石門掠去。

  幸喜石門關得極慢,兩人落地之時,尚容得一人通過。賀汀州將許風推了進去,道:“風弟,你先走。”

  眼見那一道石門即將關上,他卻突然說了這樣一句話,許風心下又驚又急,不由叫道:“賀汀州!”

  賀汀州回頭一笑,足尖輕點,卻是攀上了一旁的山壁。原來被面具人奪去的那柄寶劍還斜cha在石fèng裡,也虧得賀汀州輕功高絕,幾個起落一躍而上,揚手取下寶劍後,又匆匆折返回來。

  許風自然沒有先走,一直扒在石門邊上,竭力伸出手去。賀汀州奔到近處,亦是將手一伸。

  雙手jiāo握,許風用盡力氣將人拉了進來,兩人幾乎是擦著那一條fèng隙跌進門內的。

  石門在身後重重闔上了。

  賀汀州同許風對視一眼,四目相接,既覺得驚心動魄,又有些兒dàng氣回腸。

  四周仍在漫進水來,兩人不敢多留,掙扎著爬起身繼續往前走。這一條暗道不太好走,但比起方才的險境,可說是不值一提了。

  走了約摸一炷香功夫,眼前又出現了一條向上的石階,石階頂上壓著一塊厚重的石板。賀汀州將那石板一挪開,頓覺天朗氣清,終於又重見天日了。

  他們在地宮裡這一番折騰,已是過去了一天一夜,這時天色灰蒙蒙的,正是將亮未亮的時候。兩人出了暗道,才知已轉到了大湖的另一面,湖面上泛著點點漣漪,卻是天上正落下雨來。

  “先找個地方避雨吧。”賀汀州走得幾步,又轉回身來,將握在手中的寶劍擲了過來,說,“留著防身。”

  許風接了劍在手裡,見劍柄上猶沾著賀汀州的一點血跡,心中起伏難定。那地宮裡險象環生,兩人不得不聯手對敵,但此刻到了外面,自然又是不同了。

  面前這人,仍是那無惡不作的極樂宮宮主。或者,也是他失散多年的親生兄長。

  無論如何,總不會是他的周大哥了。

  許風定定站在雨中,記起當日在極樂宮的藏寶dòng裡,周衍冒險取下寶劍,回身望向他時的qíng景。接著又是命懸一線時,賀汀州折回去取劍時的樣子。

  劍鋒凜冽,寒芒如水。

  許風緩緩舉起寶劍,覺得那鋒利劍刃也似在自己心尖劃過一樣。他眼中發酸,高聲讚道:“真是好劍!”

  隨後卻揚起手來,用力將劍扔了出去。

  雨越下越大,伴著嘩嘩雨聲,這一柄舉世無雙的寶劍,就這樣落進了深不見底的湖水中。

  許風聽著那聲響,先前受的傷仿佛到了這一刻才爆發出來。他踉蹌著往前一步,喉間湧上腥甜血味,幾乎有些站立不住。

  賀汀州連看也未看那寶劍一眼,隻徑自望著許風。他手上的傷未曾包扎,仍混著雨水淌下血來,但容顏昳麗,這般立在湖邊,依然是出塵之姿。

  許風不敢再看,扭開頭道:“我與閣下各走各路,就此告辭了。”

  說罷轉身而去。

  有那麽一瞬間,雨聲似乎變得更大了。

  許風心念一動,忍不住轉過頭去,卻見湖邊空無一人,早不見了那人的身影。

  一天一地,盡是茫茫的雨水。

  第二十九章

  bào雨傾盆。

  山dòng裡燃著一堆篝火,邊上斜cha一柄長劍,寒氣bī人的劍刃倒映著火光,一望即知是柄摧金斷玉的利器。

  賀汀州睜開眼來,見許風正用火堆烤著魚。那魚已烤得兩面金huáng,滋滋地往外冒著油,香氣撲鼻。

  許風看他一眼,冷冷道:“醒了?”

  賀汀州原想撐著胳膊坐起來,許風忙阻止他道:“你身上燒得厲害,別亂動了。”

  賀汀州這才覺得一陣頭暈,望了望四周,問:“這是什麽地方?”

  “地宮附近的山dòng。雨下得太大了,只能暫避一下。”許風轉了轉架上的烤魚,問,“受了那麽重的傷還跳進湖水裡,你是不要命了嗎?”

  賀汀州靠在山dòng的石壁上,望著火光下的許風,低語道:“能換來這片刻相對,那也值得了。”

  許風沒有做聲,隻慢慢捏緊了掌心。

  賀汀州望了望山dòng外的大雨,道:“這雨一時半會兒怕是停不了了,不如陪我說幾句話吧。”

  “我同閣下又不是一路人,有什麽可說的?”

  賀汀州笑得一笑,說:“這倒也是。”

  果然住口不言了。

  許風也不說話,低頭看著那劈啪作響的火堆,直到聞著一股淡淡的焦味,才發覺已將魚烤糊了。他忙把烤魚翻了個面,卻見魚ròu燒得焦黑,顯是不能吃了。

  許風怔怔盯著那尾焦糊的烤魚,心中說不上是什麽滋味。不知過了多久,他輕輕歎一口氣,終於開口道:“我時常想起當初在臨安城裡的事。”

  賀汀州本已閉上了眼睛假寐,這時便重新睜開來道:“我又何嘗不是?”

  “當時……我故意裝作神志不清,認了林昱當哥哥,你怎麽看出我是裝的?”

  “是我生病那回,你跑過來說要找林昱,但我心中知道,你是特意過來看我的。不過你既然不肯認我,我隻好配合你將戲演下去了。”

  “你希望我承認什麽?”許風抬起頭同他對視,一字一字道,“是承認我哥哥是那個欺我rǔ我、廢我武功、將我當做禁臠的魔頭?還是承認……我厚顏無恥地愛上了自己的親哥哥?”

  “風弟……”賀汀州伸出手來,緊緊握住了許風的手。

  許風覺出他的手有些發顫,卻還是繼續道:“我知道周大哥是真心待我好,也知道你一直在盡力彌補我,可這一切,只不過因為我是你弟弟。你有沒有想過,若我不是呢?若我只是許風,只是一個無父無母的無名小卒,我現在是什麽下場?或許是死在了極樂宮後山的山崖下,也或許還被困在極樂宮裡,一日一日絕望地等死。”

  賀汀州聽了這話,臉色比挨了許風當胸一劍時還要難看,顯然是從未想過,也根本不敢去想。

  許風便慢慢兒撥開了他握住自己的那隻手。

  此時連剩下那一面魚也已烤焦了,一股焦味在山dòng裡彌漫開來,雖未嘗著味道,卻已覺出了苦澀之意。

  賀汀州的手指動了動,畢竟隻握著一個空。他看了看自己手上包扎過的傷口,忽然說:“若咱們不曾逃出地宮來,索xing就這麽一塊兒淹死了,那樣豈不更好?”

  許風想起在蛇道之上,萬千箭矢齊發,他跟賀汀州並肩而立,連xing命都可jiāo付彼此。

  ……便是在那一刻死了才好。

  他想到此處,心中愈覺酸楚,轉開臉道:“病中之人,果然淨說一些胡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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