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培看看沈嘯的臉色,心裡暗暗松了口氣,嘻嘻一笑:“你說,明明是我在勾引你上我呢,怎麽你倒像那個被上的……”
沈嘯的臉唰一下就黑了。嚴培已經大笑著溜開,去看那些畫了。留下沈嘯一個人扶著那幅一人多高的大油畫,雖然想揍他,卻騰不出手來。
來參加比賽的人很多,不少從沈嘯身邊走過,斜眼看他手裡那幅蒙著不透明塑料膜的畫,眼裡有羨慕嫉妒恨,也有不屑。畢竟這些畫布顏料也是要花信用點的。不過,繪畫這東西,到底還是要看真本事,否則你就是搬一幅山那麽大的畫來,爛畫也還是爛畫!
沈嘯也不理睬這些人的眼光,就是扶著畫在那裡等著。直到差不多整個大廳都被各種畫作填滿了,嚴培才笑嘻嘻地晃悠回來:“我找到好地方了,走。”
所謂的好地方,是大廳的角落。
波塞冬各處都擺著綠色植物,能夠淨化空氣,補充氧氣含量。不過最重要的是讓人看著舒服,否則滿眼都是鋼鐵的顏色,又身處密閉空間,心理素質差一點的人是要受不了的。
這裡既然是波塞冬最大的大廳,當然植物也會多擺一點,但是現在被各種畫掛了滿牆,幾盆植物就都給擠到了角落裡。基本上都是些喜yīn的植物,比如千年木、萬壽竹吊蘭之類,倒是都長得枝葉茂盛,鬱鬱蔥蔥。
嚴培就把畫擺在了角落裡,然後把幾盆高大的千年木擺在兩邊,吊蘭則掛在了畫的上方,讓枝葉垂下來,恰好遮住了淺白色的畫框。
這一通折騰,引來了不少目光。一來是這幅畫實在太大,算得上是本次比賽中最大幅的畫了;二來沒有旁人把畫往角落裡擺,還弄點植物盆景遮上的。
嚴培左看右看,還要退後幾步看看燈光,終於把畫擺好了,然後輕輕一伸手,把蒙在畫面上的塑料膜扯了下來。
四周響起一陣輕微的議論聲。
因為是在角落裡,本來就不很明亮的燈光被植物的枝葉過濾,再落到畫面上就更昏暗了許多,猶如月色。昏暗之中,這些繁茂的真的枝葉,居然跟畫面上的樹影奇異地結合在了一起,好像在大廳這個角落打開了一扇門,門外不遠處就是月光下的海灘,而身穿白衣的基督,竟然就像是真的凌波而來,要從這扇門踏進大廳一樣。
並不是一幅多麽神乎其技的畫,看在行家眼裡,撐破了天,也不過是個細節bī真而已。繪畫這東西,從來就不是注重於像不像,否則也沒有所謂印象派了。但是這樣一幅平平常常的畫,在燈光和盆景的搭配之下,卻讓畫面上的基督,呼之yù出。
塑料薄膜一掀,引起了一陣小小的轟動,不過很快大部分人就散去了,尤其是參賽者,不少人都一邊走一邊議論這幅畫其實並不怎麽樣,只不過構圖和擺設取巧罷了。
馮特這些天忙得半死不活,總算也騰出時間跑來了,一路上聽人議論,忍不住取笑嚴培:“好像都覺得你畫得不怎麽樣嘛。”
嚴培全不在意,嘿嘿一笑:“本來就是。我只不過學了三五年而已。”
馮特忍不住問:“你到底是gān什麽的?怎麽還會畫畫?”
嚴培打個呵欠:“搞文物的,會臨摹點東西有什麽稀奇。”其實他更拿手水墨畫,只不過用水墨畫基督……還是算了吧,不說效果如何,單說那墨,在波塞冬就比油畫顏料更稀罕。
馮特想起這一大幅油畫花掉的信用點,不覺ròu疼:“能成功嗎?”
“去給我拉票吧。”嚴培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怎麽,花掉的信用點還沒報銷嗎?”
馮特歎口氣:“懷特將軍忙著呢。”
“放心。”嚴培拍拍他肩膀,“今天我請你吃飯好了,不過,沒有水果。”
馮特氣得發昏:“當初你怎麽不先用自己的信用點買工具?”
嚴培笑而不答,過了半天才說:“因為你好騙。”
雖然波塞冬的生活相對已經算是舒適的,連娛樂運動的場所也有,但這種大型的活動還是第一次,果然網絡上到處都是繪畫比賽的事,前些天出現的電腦系統失控的新聞完全被壓了下去。
記者這職業到了什麽時候都不會少,參賽作品剛擺出來,就有人在網上發了一條報道,指出本次比賽最大的一幅畫《基督凌波圖》雖然十分吸引眼球,但其實從畫工上來看技藝平平,只是構圖及擺放角度取巧而已。又尖銳地抨擊繪畫者嘩眾取寵,在波塞冬現有的條件下竟然糜費至此,如果這幅畫最終竟然奪魁,簡直就是rǔ沒藝術雲雲……
“被批評得挺慘哪……”沈嘯換了一身衣服,站在大廳角落裡,難得地打趣嚴培。
嚴培正左一眼右一眼地溜他,聞言一笑:“只要引人關注,我就達到了目的。至於糜費……反正是公款報銷的。”
沈嘯難得穿便裝。波塞冬的公共區溫度長年保持在20度左右,不過為了比賽的事,格外多加了燈光照明,又有這麽多觀眾,不免溫度又上升了一些。因為職位配給只有軍裝製服,所以今天沈嘯是穿著馮特從時尚達人那裡借來的衣服——淡琥珀色的絲綢襯衫,換個身材不好的不免撐不起來,在沈嘯身上卻是貼身合體,幸虧外面還有件外套,否則不免來個曲線畢露。
嚴培瞅著,就不由得有點心猿意馬了。這些天死纏爛打地貼著沈嘯,揩油吃豆腐倒是沒少gān,再往深裡邊的就沒有了。不是沒有勾引的手段,但是——嚴培摸摸脖子,總覺得一把利劍還懸在腦袋上呢,不免少了點風流快活的心思。再者——總覺得有些不上台面的手段,不太想在沈嘯面前拿出來。
難道說,是真喜歡上了?嚴培不由得要沉思。
千萬不要以為他之前的表白就真是那麽誠懇,比24K真金還要真。要追人嘛,自然免不了賭咒發誓這一套,雖然俗,但是管用。
不過……現在看來,也許是謊話真說太多了,以至於不小心說了真話的時候,連自己也當成謊話了?嚴培拿眼又溜一下沈嘯,不由得有點舉棋不定,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用了幾分真心了。
“我去一下洗手間。”沈嘯覺得被嚴培看得有點臉上發熱了。
嚴培今天穿的衣服也是跟時尚達人借來的——粉紅色襯衫、米白長褲,這麽輕佻的顏色,穿在他身上卻越發襯得人唇紅齒白、眉眼風流。
老實說,沈嘯心裡也有點犯嘀咕。嚴培此人,毛病自然是多到數不勝數,他要是願意,能把你活活氣死十回,方法都不帶重樣的。可是他要是好起來,萬人迷不敢說,一個長袖善舞四座生chūn也是少不了的。不說一起從地下城來的羅森、八號十九號他們,就說來波塞冬之後認識的這些人吧,還真沒有不喜歡他的。就連當初在報告會上被他氣得七竅生煙的那些學者們,只要後頭又接觸過幾次的,現在也對他和顏悅色了。
論長相,嚴培可能不如邁克爾。邁克爾就像最完美的天使像,隨便挑出哪一部分來都可以做個典范。但是嚴培比他“活”,只要笑一笑,嚴培就能壓倒邁克爾。何況沈嘯和他相處這麽久,總覺得他像是個還沒勘探到底的寶藏,今天給你個驚喜,明天又給你個驚喜,層出不窮。
這麽出色的人,沈嘯自覺沒有什麽資本能讓他死心塌地纏著自己。可是從嚴培的表現上來說,大有倒貼貼到內褲都賠光都不罷休的架勢。到底圖什麽呢?
本來呢,像沈嘯這樣受過嚴格訓練的人,別說早晨出來之前就喝過一杯水,就算喝一桶水,也能憋上一天不帶上個廁所的。不過他總這麽一眼一眼地瞥嚴培,瞥到最後居然覺得有點不自在了,於是帶幾分尷尬地決定先避一下。
走過去幾步,又想起來回頭說了一句:“如果看見他——立刻叫我,等我一起來!”抬了抬手腕,示意嚴培兩人戴的通訊器。這是艾倫這幾天製做出來的,跟波塞冬的通訊器不一樣,兼有定位功能,並且獨立於波塞冬的通訊頻道之外。
嚴培在心裡一樂,從善如流地點頭。其實邁克爾會不會上鉤,他也只有一半的把握。比賽都進行四天了,邁克爾還沒有露過面呢。萬一他識破了這是個騙局,那只有另想辦法了。
眼前突然一暗,大廳裡頓時有些亂——所有的照明設施熄滅了一大半,隻余下幾盞燈在晃晃悠悠發著點光,還時亮時暗好像馬上要斷氣的樣子。這肯定不是停電,難道是海底城的燈管質量有問題嗎?
四周全是嗡嗡的議論聲,嚴培卻突然意識到了什麽,馬上沿著牆根往前走了幾步。燈光這樣昏暗,被那些盆栽花木的葉片過濾之後,正像朦朧的月光。有一個位置,是最好的拉欣賞《基督凌波圖》的地方,在那裡,可以看見身穿白衣的基督,正踏làng而來,像是要走到面前……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