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文德爾驚奇地看著巴魯坦。
“覺得一個惡魔說出這種話來很奇怪嗎?”巴魯坦裂開了大嘴,埃文德爾猜測那應該是一個笑容,“拜托,這世上誰不想過舒舒服服的好日子呢?如果能在一個和平又安定,qiáng大且繁榮的世界裡成為主宰,可比這沒完沒了的戰爭和殺戮要吸引人多了,但是你也看到了,費諾大陸上的國家之間根本是一盤散沙,泰坦世界裡神族和魔族沒完沒了地互相打了幾千年,就算眼前的危機過去了,戰爭也不會結束的,除非一個世界裡只有一股勢力,一個主宰。”
“想法不錯啊。”埃文德爾打量著這個高大的惡魔首領,“你想成為費諾大陸唯一的主宰,那對我又有什麽好處?”
“你可以成為我的左膀右臂,甚至成為我的繼承者,我知道我的壽命有限,而我生過的幾百上千個後代裡沒有一個腦子正常,我可能是絕無僅有的突變,我不希望我建立的一切在我死後就煙消雲散。”巴魯坦說,“我可不在乎你是人類還是別的什麽,我只知道你聰明又qiáng大,而在神族的眼裡,你只是個奴才,做得再好,也只是一個好奴才。或許你有一點點稀薄的神族血脈,就覺得自己可以做一個比普通人類高級一點的奴才,但是相信我,對於他們來說,只要不是純粹的神族,就沒有任何區別。在惡魔的世界裡根本沒有人在意血統,我們只看重力量,你的力量如此qiáng大,只要我們聯手,就可以重新構造這個世界的秩序。”
惡魔首領的話讓埃文德爾陷入了思考。
“好好想想吧,人類從來就不是你的夥伴,神族也不是,力量才是,新的世界裡你會因為你的力量受到所有人的尊崇,再也沒有人敢因為你是法師,或者你的血統不純粹而歧視你,只要是比你弱的人,就只能跪在你的面前瑟瑟發抖地仰望你。”巴魯坦低頭看著他,循循善誘地說,“考慮一下我的提議,是要做新世界的主人,還是做神族的奴才。”
埃文德爾終於抬起頭來,他淡淡道:“你確實口才不錯,提出的條件也很誘人,但是我拒絕。”
第109章 審判(九)
護盾術是一個入門級別的魔法,幾乎每一個法師都學過, 這個魔法在施展的時候, 可以像一個球一樣包裹住法師的身體,讓他免受來自任何方向的傷害, 在盛魔時代, 一些法師聯合施展的護盾術甚至可以保護一座城,但如今, 大部分法師都覺得這個魔法並不實用。
因為太過消耗魔力,護盾的存在時間得以秒來計算,而且必須集中全部jīng力去維持, 這就意味著在施展護盾術的同時, 法師不可能用其他的魔法來攻擊別人, 也不可能在很短的時間內頂著護盾跑到安全的地方去, 而在撤銷護盾術以後重新施展其它魔法的時間裡, 就足夠敵人把他殺死好幾次了。
後來法術界天才費斯坦提斯發明了縮小版的護盾術, 只能像個臨時盾牌一樣防護一個方向,但是消耗的魔力更少,持續的時間更長, 從那以後原版的護盾術就更少有人使用了。--《費諾大陸百科全書·魔法篇》
——
“你拒絕?”巴魯坦似乎還不太相信自己聽到的,“告訴我為什麽?”
“因為你顯然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人渣。”埃文德爾說,“你所描繪的美好前景,我一個字都不信。”
他的話激怒了惡魔首領,這個三米多高的qiáng壯惡魔咆哮了一聲抬起兩條前腿,用左上臂從背後抽出一把幾乎比埃文德爾還要高的大劍, 就著拔劍的姿勢就斜劈了下來。
城牆上的人聽不到他們談了些什麽,當看到惡魔突然發怒攻擊法師時,他們除了發出驚呼以外什麽都做不了。
巴魯坦清楚自己的力氣,這一劍下去即使是岩石也能劈開,但是這個ròu體凡胎的法師沒有如他所想的一般像切奶油一樣被劈成兩半,他的巨劍結結實實地砍在了魔法護盾上,發出了“鐺”的一聲,反而震得它兩手發麻。
“啊哈,護盾?我倒要看看你能堅持多久!”巴魯坦會的魔法不多,但它知道再qiáng力的攻擊都無法打破魔法護盾,也就沒有做徒勞的嘗試,而是一揮手對惡魔大軍下令道:“攻城!殺光他們!”
城牆上的人們緊張地握緊了武器準備殊死一戰,而城下的法師面對著迎面衝來的惡魔大軍,卻做了一個令人費解的動作,他單膝跪地,把雙手貼在了地面上。
城牆上的人類困惑不解,有些人竊竊私語地嘀咕著:“他gān嘛對惡魔下跪?”
巴魯坦本想譏笑他現在求饒為時已晚,但身後卻傳來了巨石魔驚恐的聲音,巴魯坦回頭一看,那兩隻巨石魔周圍的土地突然變成了淤泥沼澤,驚人的體重令巨型惡魔迅速開始下沉,更糟糕的是,堆在巨石魔身邊的燃油彈也迅速地被淤泥吞沒了下去。
“卑鄙的混蛋!你怎麽辦到的?!”巴魯坦怒氣衝衝地再次砍向法師,但是沒有用,他的巨劍依然被護盾擋住了。
不能怪惡魔首領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不管是在泰坦世界還是費諾大陸,不管是盛魔時代還是如今,都從來沒有任何法師能在施展護盾術的同時一心多用施放其它魔法的。
但埃文德爾就是這麽不合常理,他站起來,雙手上的符文散發著金色的光芒,空中出現了兩把黑色的劍刃,巴魯坦咒罵一聲,憑著以它的體型來說有些過分的敏捷動作閃開了。
但埃文德爾本來就不是以它為目標,泥沼術製造出的沼澤並不多深,那兩個巨石魔正掙扎著要爬出來,它們幾乎成功了,可惜無堅不摧的黑色利刃準確地穿過了它們的頭部。
巨石魔轟然倒下,埃文德爾又把目標對準了那些堆在一起的瓶子炸彈,火球向著幾個炸彈堆放的地點砸去,有惡魔奮不顧身地用身體擋住了火球,因為它們都清楚那些東西要是炸開了會有什麽後果,巴魯坦也用巨劍的劍脊當做盾牌擋掉了一個火球,它大聲咒罵著,氣急敗壞地攻擊著法師。
埃文德爾在護盾的保衛下巍然不動,火球被擋住了,他就改成了火焰she線,全然不管這個魔法有多麽消耗魔力。
高溫的she線直接融穿了惡魔的身體,讓一堆堆炸彈在惡魔大軍中間炸開,發出驚天動地的巨響,周圍那些試圖搶救xing搬走一些炸彈的惡魔也被炸得飛起老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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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在遠離戰場的半山腰上,連續的爆炸聲讓帕洛斯回過頭,努力地試圖從那個火光熊熊的戰場上看到些什麽。
“一定是埃文德爾,他在跟惡魔大軍作戰。”
蕾西亞有些擔心地抓住他的胳膊:“你不能過去。”
“我知道。”帕洛斯低下了頭,月光下兩個魔族看不清他的表qíng,只能聽到他語氣裡的落寞,“我已經沒有資格跟他並肩作戰了。”
“魔王陛下……”亞爾弗雷德試圖說些什麽,卻一時詞窮,最後只能歎口氣,“我們走吧。”
“亞爾弗雷德。”帕洛斯第一次叫出了屬下的名字,“有件事qíng……我這幾天來一直很努力地在想,卻怎麽也想不起來,你能告訴我嗎?”
“你想知道什麽?”
“當年我為了給魔族打開傳送門,利用了一個無辜的人,還幾乎殺了他。”帕洛斯想要盡量平靜的敘述,但是提起這件事的時候他的語氣就qíng不自禁地帶著痛苦,“對於這件事qíng,我後來有沒有表達過後悔或者愧疚?哪怕一點點。”
“……有的。”亞爾弗雷德說。
“是嗎,我是怎麽表現出來的?”
“你有一次私下裡提起了他,要知道你過去並不是這麽……”亞爾弗雷德努力地想著形容詞,“……柔軟和感xing,但你提起了他。”
“……謝謝。”帕洛斯也不知道自己聽了這個消息以後有沒有好過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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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部分惡魔已經爬上城牆,跟守城的軍隊展開了殊死搏鬥,而埃文德爾在很短的時間內,就已經把惡魔的攻城兵器都毀滅殆盡,這讓本來幾乎絕望的守城方士氣大振。
但法師卻仍然不肯罷休,秘法之輪發出的光芒更加耀眼,埃文德爾的身邊浮現出了上百把黑色的利刃,密密麻麻的令人生畏。
同樣的場景大概只有神魔大戰期間,在他的先祖夏爾瑪身上出現過。
城牆上,法師協會的會長費迪南德qíng不自禁地抓緊了衣服的前襟,揪心地說:“這得消耗掉多少魔力啊……”
本來想著等法師的護盾術到了極限就給他致命一擊的巴魯坦見狀轉身就逃。
它能在殘酷的泰坦世界裡活到現在,還成為了惡魔大軍的首領,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為它生xing謹慎,從不冒險。
它耗費了上萬個惡魔來跳裂隙,才湊齊了這麽一支攻城的隊伍,但它寧可這一切都白費,寧可大好的機會從眼前溜走,也不想冒險。
黑刃以法師為中心飛旋著,就像一場黑色的死亡風bào,所過之處惡魔的肢體四濺,城牆附近一大片區域裡的惡魔幾乎被絞殺殆盡,而遠處一些骨刺魔在向埃文德爾she出骨刺,蝠翼魔將僅剩的瓶子炸彈丟向他,無一例外地都被護盾擋住了。
埃文德爾的背包被從裡面掀了開來,半個骷髏頭冒出來,眼窩裡燃燒著紅色的鬼火,不慡地抱怨:“你有完沒完了,我快頂不住護盾了!”
“別出來。”埃文德爾把背包蓋上,飛旋的黑刃停下來,she向了惡魔最密集的地方。
然後他按著背包往城牆的方向跑去。
巴魯坦成功地躲過了she向它的黑刃,跳進裂隙消失了,但被他丟下的惡魔大軍依然數量不少,並且在殺戮本能的驅使下繼續攻擊著城牆上的守軍。
雷切斯特看到了時機,大聲喊道:“打開城門,出城迎擊!”
還在發愣的城門守衛被擠開一邊,早就嚴陣以待的阿塔西亞王國jīng銳重騎兵衝出了城門,殺向了那些被法師打得七零八落的惡魔。
反應過來的聖殿騎士團緊隨其後,城牆外的戰場上殺聲四起,不斷有惡魔在士兵們的圍攻下轟然倒地。
蝠翼魔仍然在弓箭she不到的高度飛著,時不時撲下來抓起一個騎兵摔死,但很快城裡飛起了一隻獅鷲,追向那些會飛的惡魔,阿爾凱騎在獅鷲的背上,一隻接一隻地將空中的蝠翼魔she下來。
活下來的惡魔開始逃竄,戰鬥接近了尾聲,埃文德爾也回到了安全的城牆內,費迪南德和法師們迎上來:“怎麽樣,你的魔力……明天就要打開傳送門了,你撐得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