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豈有此理。
可生過氣,他又有些隱憂,萬一孕育皇嗣太辛苦怎麽辦?萬一他們無論如何也不能有皇兒怎麽辦?萬一……巧言同顯慶皇后那般離開他怎麽辦?
一瞬間,莫大的驚慌又籠罩著他。
他苦思冥想,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於是才有了慈寧宮之行。
話匣子一打開,榮錦棠就沒什麽不好意思的了,他把心裡的話都講了,就看到母親用看傻子的目光看著自己。
榮錦棠頓時覺得自己是不是想太多了:“母親?”
淑太貴妃歎了口氣。
這孩子興許還沒發現,自己對巧言已經情根深種,這思來想去全是為她一個人操心,就連他自己他都沒那麽上心過。
作為母親,她應當為孩子高興的。他找到了自己的意中人,而整個人恰巧也是他的伴侶,簡直沒有比這更美滿的事了。
可作為淑太貴妃,她心裡是有些擔憂的。
榮錦棠在這個年紀承受了常人所不能承受的壓力,所有人看他都是皇帝這個身份,可能除了付巧言,沒人能看到他袞服下那個青年人原本的樣子。
所以他對她越來越喜歡,簡直要疼到心裡去。
“宮裡頭的女人誰不生孩子?我這種命不好的沒懷上,如果當時沒有你,現在我也不知道要去哪裡了。”淑太貴妃歎了口氣道。
她沒讓榮錦棠反駁,繼續道:“你擔心巧言的身體,怕她不能承受生育之苦,怕她經歷不過分娩之痛,可你問沒問過她,自己願意與否?”
榮錦棠有些愣:“這事我們聊過的,她那時以為自己身體不好,自己偷偷著急了許久。”
他想起那個時候自己安慰她的話,突然覺得現在一個人鑽牛角尖的自己特別傻。
“朕明白了,之前是朕想岔了。”
淑太貴妃拍了拍他的手:“顯慶皇后那……是個例,你不要以偏概全,若是怕她辛苦,你就把所有事都安排好,叫她開開心心誕下孩子,這不就結了?”
“歸根結底還是要提前安排,只要事情都安排妥當,就算出了意外,你也能及時補救。”
“道理你其實都懂,就不用母親細說了。”
只要把她身邊人、宮裡事都安排好,以太醫院的水平,其實真出不了什麽大事。
榮錦棠松了口氣:“是兒子著相了。”
淑太貴妃道:“你講你不喜歡別的妃子,那就不要去管那些事。大臣們也只是說說,背後到底是什麽人在使勁還不一定呢,宗室們也不過就是乾著急,他們還能進宮來逼你不成?”
“再說,”淑太貴妃笑了笑,目光沉穩又篤定:“高祖皇帝就只有聖武皇后一位後妃,你見史書上敢寫他們帝後半句不是?”
“既有先例,為何不能效仿?”淑太貴妃道,“他日你能像高祖皇帝那樣文治武功,巧言也一樣能名留史冊。”
“她好與不好,全看你好與不好。”
歷史上多少紅顏禍水,不都是因為王朝末路,那些可憐的妃子成了後世人胡亂編寫的故事而已。
“就算退一萬步說,你們兩個真的沒有子孫緣分,難道別的妃子就能一定生得出來?”淑太貴妃笑道,“你兄弟那麽多,榮氏宗室遠近百人余,還能選不出繼承大統的好苗子?”
榮錦棠叫淑太貴妃一串的話砸暈了,他沉思良久,一雙漆黑的眼眸終於又煥出光華。
“我知道了,多謝母親教導。”他起身,恭恭敬敬向淑太貴妃行了禮。
淑太貴妃站起身來,抱著他順了順他僵硬的後背。
身上的擔子太重太沉,他就會忍不住胡思亂想,想盡全力把所有事都做好。
“世上沒有十全十美的事,你跟巧言能舒心過下去,就好好過。”
“你們還年輕,未來的路還長。”
榮錦棠長舒口氣:“兒子,知道了。”
他們這想得倒是很好,隻旁人如何想就不好說了。
慈安宮,緋煙殿。
靖太貴妃蘇蔓正在偏殿裡品茶,茶香氤氳,春意正濃。
她的大姑姑張玫伺候在一邊,很是用心給她煮茶。
靖太貴妃突然問:“前回那丫頭來,也沒講什麽好信。”
張玫就笑:“娘娘且不用急,最近前頭亂得很,只等咱們爺那再養精蓄銳,方就能成事了。”
靖太貴妃狠狠掐了一把茶杯,臉色慢慢沉了下來:“這一等就是兩年,緋煙殿狹小寒酸,真是要住不下去。”
張玫趕緊著給她上了茶點,忐忑不安地看了看她面色。
“爺那也很不容易,如今這位手裡握著禁衛和火鳳營,實在很難行事。”
靖太貴妃沉吟片刻,道:“過兩日再叫那丫頭來,進宮兩年都沒能靠到老八身邊去,忒是沒用。”
張玫默默退了下來。
第120章 祭祖
一晃眼便是除夕, 再過一天是大年初一, 太初元年的最後一日就在忙忙碌碌中開始了。
除歲起榮錦棠就回到乾元宮安置, 他需要提前三天齋戒,以求在祭祀時體清心誠。
付巧言這裡宮事基本上也算忙完, 就剩最後幾日只要能有條不紊進行下去,便算是順利過了年。
除夕這一日大清早她就起來,梳妝打扮穿好大禮服,就乘坐小轎去太廟。
她今日是按嬪的規格來穿戴的,外袍是中紫如意雲紋錦帛大衫,身披深青色織金雲霞鳳紋霞帔,霞帔末端墜有白玉鳳紋墜子,她頭上是金觀音頂心雙鳳簪暖帽, 腳踩鹿皮凌波靴。
付巧言身量高,盛裝大衫站在那裡, 不言不語也透著難以掩蓋的威儀。
當她的小轎到達太廟廟門口時,守在那裡的宮人就趕緊上前迎她。
晴畫站在轎外,恭恭敬敬把她扶了出來。
太廟平安廣場上, 三品以上文武朝臣全部都列隊等在那裡,楚雲彤和顧紅纓也已經到了,正在另一邊的暖棚裡等候。
暖帽頭冠上金飾太多, 重重壓在她頭上,叫她必須挺直脊背才能穩當行走。
付巧言往她們那行去,身後是朝臣們好奇打量的眼神。
榮錦棠年紀輕輕卻不怒自威,他這樣說一不二的強硬性格, 也不知喜歡的女人會是什麽樣子。
朝臣們偷偷瞧了,也只看到一個修長婀娜的背影。
她頭上的金玉亮晶晶,幾乎要閃瞎旁人的眼睛。
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到底是不同的。
站在楚雲彤父親楚尚書身邊的吏部尚書黃哲冷笑道:“你們家千金大小姐還要叫這位娘娘呢,楚大人覺得如何啊?”
楚延默默看著地面,連眼皮子都沒抬一下。
黃哲看不慣他這淡定自若的樣子,可身份擺在這裡,說太難聽實在掉價,他自顧自冷哼兩聲,才安靜下來。
年初時他們爭來爭去,踩了多少人下去,結果自家姑娘不爭氣,叫個小門小戶出身的壓了一頭。
楚延遠遠看著穿著隆重大禮服的女兒,人影重重,天高路遠,他已經看不清她的面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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