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汐返身去找電話,拎起話筒一聽,臉色沉下來:“他們把電話線切斷了。”
鄭平哦了一聲,只聽轟的一聲巨響,煙塵彌漫中傳來鄭平的咳嗽:“搬、搬開了。cao,沒事把暗道門設計得這麽緊gān什麽?”
楚汐快步走過去,只見僅容一人側身通過的小門開在地面上,原本上面覆蓋的是一層地板瓷磚;那層瓷磚並沒有封住,而是用一個jīng密的機關卡住,用鉗子一撬就能撬開。
小門一開下邊撲鼻而來的就是一股霉味,也不知道多少年沒用了,熏得楚汐立刻別過臉:“你確定下邊有氧氣?”
“……應該……是……有的吧。”鄭平很不確定,“要不要做個蠟燭測試?”
大概是為了配合他說的話,樓下花園裡立刻傳來門被撞開、吆喝訓斥的鼎沸人聲。鄭平和楚汐面面相覷了一會兒,楚汐歎了口氣:“下去吧,要死也一塊兒了。”
門下直接就是一個垂直往下的軟梯,雖然天長日久已經有了軟化的跡象,但是楚汐率先叼著手電爬下去的時候,繩子不過是搖晃了幾下而已。他還沒來得及在心裡讚歎一下這個繩子的結實程度呢,那邊鄭平封住了暗門,整個人往軟梯上一踏,只聽一連串的咯吱咯吱,繩索立刻發出了危險的抗議聲。
楚汐下他腳下緊緊抓住繩索,饒是這樣也被震dàng得晃了好幾圈,等停下來的時候他手心已經完全汗濕了,他懸在半空中心裡一突一突的跳了好一陣才緩過氣來:“——cao!鄭平你有多重了?”
鄭平有點難以啟齒:“……九、九十公斤吧。”
楚汐破口大罵:“這麽胖,給我減肥去!”
地底下光線很暗,如果是從整個別墅建築結構上來說的話,這裡其實是二樓懸空臥室下邊,比較靠近停車庫的地方。這應該是在別墅中間挖了一塊空心垂直的通道下來,手電的光一時照不到底,看不出深度是多少。
楚汐把手電別在自己後腰上,一邊小心的踏在更下一級軟梯上一邊問鄭平:“你知道這下邊有多深麽?”
鄭平說:“不知道啊,你扔個東西下去試試看?”
楚汐拽掉自己的袖扣扔了下去,半天聽不到聲音傳回來。一時間他臉色有點發白,鄭平顫顫巍巍的安慰他:“……也許是你的袖扣重量太輕了,落地聲音太小,咱們聽不見……”
“不可能!”楚汐說,“那是鑽石的!”
這是鄭平怎麽也搞不懂的問題——為什麽有一些人就是喜歡把沒用又有放shexing的東西一天到晚戴在耳朵上,套在手指上,掛在脖子上,別在胸口上,甚至是放在袖子上。他們不覺得硌得慌嗎?那東西不重嗎?戴著不麻煩嗎?
楚汐臉色仍然在發白,一方面是因為看起來這裡的確有點深,一方面是因為他平白無故損失了一個……微型信號發she器。
什麽?鑽石?
那玩意兒比鑽石貴多了好不好!
不知道向下攀爬了多久,鄭平都覺得有點受不了了,抓著繩索的手被磨出了血,他越來越難保持平衡,有時甚至有種手一松就要掉下去的感覺。他們大概已經深入到了地底,四周圍很靜,靜得連楚汐在下邊沉重的呼吸聲都聽得見。
鄭平緩了口氣問:“累嗎?”
楚汐說:“嗯。”
鄭平還想說什麽,楚汐噓了一聲:“你有沒有聽見什麽?”
鄭平安靜了下來。周圍籠罩在一片黑暗裡,手電筒的光甚至都沒有什麽穿透力,看起來僅僅是一個模模糊糊的小光點。他們呼吸和心跳的聲音充斥了耳端,在這其中,隱隱約約的傳來了什麽東西漸漸繃緊、一點一點斷裂的聲音。
楚汐把手電猛地一抬,鄭平啊的一聲狂叫起來:“cao!他媽的繩子要斷了!楚汐松手!松手——”
話音未落眼前一花,風聲從耳邊呼嘯而過,他們在急速下墜中發出了連自己都聽不見的驚呼。這僅僅是一秒鍾的時間卻好像被拉得無限延長,神經末梢被繃得無比纖細而危險,緊接著一聲悶響,周圍朦朦朧朧的什麽都看不清楚了。
第一個感覺是沒法呼吸,張嘴就是一口沙塵;第二個感覺就是劇痛,從人體的四肢百骸之間傳來的針刺一樣的疼痛,連動一下都會讓這種痛苦刹那間加劇。
鄭平恍惚了幾秒鍾,然後慢慢的反應過來,突然心生不祥:“楚汐?”
“……”
“楚汐你沒事吧?”
楚汐沒有答話。
怎麽可能沒事?鄭平在他頭頂上,掉下來的時候他別無選擇的……當了一個九十公斤重的大沙袋的ròu墊。
鄭平不顧自己全身骨頭疼,趕緊蹣跚的爬起來去看楚汐的qíng況。他這才知道為什麽袖口掉下來沒有聲音:因為這裡全部是沙地,不知道有多深,全部填的是細軟的海灘沙,不僅是袖口,連他們兩個大活人掉下來都最多就濺起了滿天沙塵,連那聲悶響都沒驚起很大動靜。
楚汐躺在地上,有那麽一會兒鄭平差點以為他出了什麽事,搞得魂飛魄散:“楚汐!你沒事吧?醒醒!醒醒!”
楚汐嗯了一聲,慢慢的翻過身,嘶的一聲倒抽了一口涼氣。
鄭平趕緊把他上身抱起來靠在懷裡,不斷拍打他的臉:“楚汐!楚汐!醒醒!醒醒!”
楚汐一把抓住他拍打自己臉的那隻手,接著一耳光打過去,啪的一聲,憤怒無比,可惜因為重傷在身所以打得倒不是很重。
鄭平捂著臉說:“我減肥,我一定減肥!”
楚汐捂著肋骨慢慢的爬起來:“……這是哪裡?”
“應該是別墅的地基底下了,地下室都在上邊……”鄭平用手電四處打著,除了一片黑暗之外什麽也看不見,“——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從來沒來過這裡。不過我知道出口靠著另一側海灘,大概在……東邊?”
他指著一個方向:“那邊是東邊對吧?”
楚汐邁開腳向那邊走。剛走兩步踉蹌一下,鄭平趕緊上前去扶住他,被楚汐揮開了。
“你這樣不行啊,是不是哪裡受了傷?腿上……”
“我跟你說,”楚汐冷冷的道,“這次柯以昇真不是我招來的。”
鄭平沉默的跟著他一起走,悶悶的嗯了一聲。
“我是想招來金石來著,畢竟我還有很多事要jiāo代他去辦,而且我一個人在這裡,周圍是一定要布下防衛的……喂!你在聽沒有?”
楚汐的聲音裡已經帶了幾分火氣。鄭平趕緊說:“在聽!在聽!”
楚汐氣哼哼的轉過頭:“你根本就沒在聽!”
鄭平覺得很委屈,他攤了攤手,一臉無奈:“不是我無視你說話啊,我在聽上邊的聲音……你不覺得上邊有人下來了嗎?”
楚汐一抬頭,軟梯上邊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訓練有素的攀爬人員正飛快的bī近中,僅僅是一小會的工夫好像就已經在頭頂上了。
楚汐和鄭平對視一眼,兩個人同時跳起來。
“你帶槍了嗎?”
“……就一把,你帶了嗎?”
“我怎麽可能有!”
“……那還不快跑!” 第 51 章
黑暗的地底突然被一陣qiáng光照亮了。láng眼手電的qiáng光衝破了黑暗,光柱在四面八方掃she著,很快雜亂的人聲傳來。
“有腳印!”
“往那邊去了!”
“在那裡在那裡!”
如果把這地勢比喻為一個蜘蛛形狀的話,那麽他們所在的地方就是蜘蛛的腹部,周圍延伸出很多條岔道,都是一個小小的dòng口開著,漆黑幽深。
這裡已經離地面有一段距離了,溫度很涼,空氣中充滿了種種讓人窒息的霉味,可是柯以昇派下來的訓練有素的手下中卻沒有人露出一點異色。為首的一個拿著手電仔細的照著沙地上的腳印,兩雙歪歪扭扭的腳印一直延伸到東邊一個dòng口,那個手下抬起手電往裡照了照,裡邊是水泥地,看不清通向什麽地方。
那人一招手:“跟我來!”
後邊的手下都紛紛跟了過去。那些人全部都武裝過,行動迅速一致,大批移動時會發出沙沙的低響。這在野外作戰的時候也許不算什麽,但是這是在地底,一點點聲音都會被無限放大,何況還有那些穿透蓮qiáng老遠就能察覺的láng眼手電?
鄭平扭頭看了看,身後已經傳來了有人追來的聲音。他關掉手電,周圍頓時陷入了一片黑暗。楚汐一驚,問:“你gān什麽?”
“逃不過去了,怎麽辦?”
楚汐冷冷地說:“我不管你怎麽樣,反正我是不願意落到柯以昇手裡去的。這裡還有岔道嗎?”
鄭平尷尬的聳了聳肩。在暗道建成之後應該由家裡的主人來親自走一遍的,但是鄭平這人比較懶,也沒想到會有用上的一天,所以也就放過去了。誰知道有一天他真的會被bī到地道裡去,不是因為叛亂、追緝、海盜或國家安全局……而是因為qíng敵。
楚汐說:“算了,我對你失望了。槍呢?有消音器嗎?”
鄭平摸出槍遞給他。楚汐拿到槍,隻叮囑了一句:“藏好!”接著手往上一伸勾住地道的岩石頂端,再猛地吸氣一撐,整個人跳起來,隨即緊緊反貼在頂層和牆壁之間凹凸不平的夾角裡。
他的借力點僅僅是緊緊抓住岩石凸角的手和抵在牆壁上的膝蓋而已,背部貼著頂層,半蹲在牆上,幾乎完全的融入了黑暗中。鄭平趕緊退後兩步,心說這人還真練過幾下子,這麽高的地方一跳就竄上去了。他想張口問問楚汐qíng況怎麽樣,卻聽楚汐噓的一聲,說:“來了!”
鄭平緊緊貼著岩石凹下去的不平面站著,不一會兒只見帶頭的追兵疾步走過來,站在離鄭平大概就五六步遠的地方停住了,大概是察覺到了什麽,在原地愣了愣。就在這一愣神的工夫只聽黑暗中嗖的一聲輕響,消音器隱去了子彈出鏜時的聲響,甚至連那個人一聲不吭倒下去的時候都沒有產生什麽能讓人發覺的驚動。
楚汐一躍而下,鄭平聽見他的聲音有點發緊:“沒時間了,快來幫忙!”
鄭平趕緊走過去幫他把那個追兵抬起來。那人到沒有傷及生命,只是被打中了腹部,倒下去的時候頭磕到石頭棱角上昏了過去。楚汐把他橫過來擋在道路中間,也來不及再做什麽掩飾,一扯鄭平的衣服說:“快走!他們來了!”
後邊的腳步聲已經bī近了拐角,鄭平來不及多想,直接拖著楚汐就往前狂奔。他們這一跑怎麽會不發出聲音?後邊追兵一聽有人在前邊,頓時都吆喝起來:“就在那裡!快快!追上!追上!”
鄭平一邊跑一邊咬牙切齒:“楚汐你說老實話我不怪你!柯以昇到底為什麽會來的?誰把他弄來的?”
楚汐說:“我也不知道啊……我真的是把消息遞給金石的啊……話說回來,金石那丫的又去泡妞了嗎?怎麽到現在還不到?”
話說到最後,和鄭平一樣,已經帶上了很怨念的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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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以昇不會管這一對苦命鴛鴦小qíng人兒是不是在咬牙切齒的問候他家祖宗十八代。在船上的時候他就確定好了,這次來的目的就是帶走楚汐,最好能滅了鄭平,其他會引起的實力動dàng局勢撲朔他都管不著。
這個道理是很簡單的:我辛辛苦苦養育栽培了這麽多年的人,被你一個外來的土匪qiáng佔了不算,好企圖搶回去日日夜夜都歸你?這怎麽可能?你也太不把我香港方面的龍頭老大放在眼裡了吧!
至於楚汐,楚汐是不敢和他當真翻臉的。那麽在這個前提之下不論發生什麽,只要是不很過分的事,也就沒關系了吧。
柯以昇的算盤打得很好,但是在面對眼前倉皇退回的手下的時候,他忍不住發火了:“這是怎麽回事?你們一隊全副武裝的去抓兩個手無寸鐵的人,結果還能跑回來跟我說追不上?”
為首的手下一低頭,說:“對不起先生,但是他們不是手無寸鐵,楚少他有一把槍。”
柯以昇大怒:“一把槍又怎麽了?一把槍——”
話音未落他自己就頓住了。柯以昇可以說是除了楚汐父母之外和楚汐關系最近的人,那孩子從小就在she擊方面有著出乎意料的天分,他對於槍支的了解和準確把握,一些特地跳上來給他使用的特種部隊槍王都難以企及。
這不是誇張。楚汐從小就開始接觸各種各樣的槍,拆開、分解、組裝、維修、護養……他天天玩的都是真槍實彈,別人用氣槍練習she擊,他用狙擊步。別的世家裡十幾歲少年還迷戀著賽車和女歌星的時候,他在世界裡除了機械還是機械,幾乎沒有其它。
楚汐原本就身手了得,加上一把槍,簡直就是如虎添翼。如果要在不傷及人身的qíng況下活擒他,實在是有點難度的一件事。
手下看看柯以昇暫時沒那麽大火氣了,又低聲說:“柯老大,楚少傷了我們一個人,用他堵住了路口,等我們過去的時候也費了一番功夫。後來等我們追過去的時候楚少他們已經跑到了地道盡頭的暗門邊上,我們實在是來不及……”
來不及跟進去。
因為鄭平徒手扳開了門鎖,他們剛要開槍,楚汐撲過去就擋在了鄭平身前。這個楚少在香港出了名的身價高貴有仇必報,傷到了他一點點,楚家能把你挖地三尺找出來狠狠報復。何況追下來的這些人誰不知道楚汐是柯以昇最最心愛最最看重的晚輩世侄?柯以昇表面上沒說,實際上誰敢傷了楚汐一根汗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