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重新補了妝,腮紅打得更重一些,擋住她蒼白的臉色。
秦湛送她的口紅也被她放在包內,黑色小管上光華流轉。她想了想,最後還是把口紅也抹上了。
回到婚宴大廳,侍者穿梭著送上佳肴,悠揚的鋼琴聲從舞台旁側流瀉出來。
衛航帶著換了一身旗袍的新娘向來賓們敬酒,他拿了玻璃杯,裡頭是滿滿當當的白酒,他說了一些感謝的話,之後就在賓客的哄聲中一口悶下了一杯白酒。
賓客們稱讚他的豪爽。衛航咧開嘴笑,絡腮胡子隨之抖動。
敬完一桌,衛航和新娘繼續去另一桌敬酒。他走得很慢,腿部僵直,但他的酒量似乎很好。
從一個只會喝旺仔牛奶的文質學生變成喝白酒面不改色的老練青年,統共只花了三年。
顧辛夷默然走回座位上。
秦湛見她回來牽住了她的手。
“好涼。”他說,言罷就把西裝外套脫下來披在了她的肩頭,又用雙手搓著她的手。
顧辛夷抿抿唇,低下了頭。
怎麽會不涼呢?
她連心都涼透了啊。
衛航最後來到這一桌,此前他已經來過一次,這時候是來敘舊的。他拎了一大瓶酒過來,落座在陸教授邊上,新娘沒有跟來。
衛航沒有說話,先對著陸教授喝了一大杯,教授歎了口氣,也拿起酒杯喝酒。
“以後好好的過日子吧。”陸教授淡淡道,卻怎麽也掩飾不住語氣裡的惋惜。
雪山雪崩,她是遇難者,喪失右耳聽力,衛航比她更不幸。
但日子總要過下去。
衛航沉默了一會後轉過來再和秦湛喝酒,顧辛夷看著衛航的絡腮胡子心中百感交集。
秦湛沒有拒絕,他叫服務員拿了更大一些的玻璃杯過來,和衛航對飲。
兩人一直都沒有說話,悶聲喝著酒,滿滿一瓶酒眼見著就要見底。
“別喝了。”顧辛夷心疼秦湛。
秦湛拍了拍她的肩膀,搖搖頭:“我喝醉了你要牽著我的手,帶我回去。”
他心意已決,顧辛夷也就點頭答應了。
婚宴裡推杯換盞是常事,沒有人會注意這樣的場景。鋼琴還在繼續彈奏,眾人臉上都洋溢著笑容。
這一桌上的學生已經悄悄退坐到另一桌上去了,只有陸教授還在一邊坐著沒有動,靜靜地不知道想著些什麽。
顧辛夷稍稍用了點東西,墊了墊肚子後,問陸教授:“衛航和秦湛是因為您的關系成為好朋友的嗎?”她想知道這後面的故事。
陸教授聞聲抬頭,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又低下頭。
鋥亮的白色瓷盤上反射出他模糊的輪廓。
“不是。”陸教授看了看對面還在喝酒的兩人。
“那他們怎麽認識的?”顧辛夷驚訝地說,她身上還披著秦湛的外套,不禁攏了攏。
她看出陸教授在猶豫。
隔了好一陣子,教授抿了一口酒道:“衛航要是留在學校深造,現在也大概能混到講師了,在過個十幾年,也許就是教授了。”他像是沒有聽到顧辛夷的問話,說著其他的事情,“年輕的時候,都太傲氣了,經受不住一點挫折。不過是輸了一場比賽,就要出去散心,一散就再也散不回來了。”
這時候的陸教授有著往日沒有的深沉,他一直都樂呵呵的,說話雖然慢慢悠悠,但臉上表情總是鮮活生動的。如今他緩緩地說著話,平白多出些寂寥來。
顧辛夷聯想前因,不禁設想,秦湛應該也參加了這場比賽,最後的贏家只有秦湛。
爾後,衛航遠走德欽。
她不敢把這些話說出來,只能自己一個人默默地想著,越想越覺得就是這麽一回事。
可就是因此,兩人才成為朋友嗎?
顧辛夷覺得不僅僅是如此。
她又看向陸教授,陸教授對她笑了笑,道:“我先回去玩一把開心消消樂啊,你管好秦湛這小子。”
言罷,陸教授施施然離席,附近學生都湊過來和他告別。
這一頓婚宴直到下午三點半才結束。
結束時,秦湛和衛航都已經醉的不省人事了。
他們身前的桌子上,椅子邊都擺了酒瓶,啤的白的都有,衛航醉醺醺地躺倒在椅子上,時不時踢兩腳酒瓶,酒瓶就倒落在地,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秦湛只是安靜地坐在椅子上,沒有什麽動作,看起來甚是規矩。
新娘同帶了幾個親戚過來,架著衛航離開,衛航嘴裡時不時冒出一句“喝,再來”。
新娘有些不好意思,朝著顧辛夷歉意地笑了笑,又拿著紙巾給衛航擦了擦臉。他胡子上都沾染了酒,新娘擦拭的時候撩開一些來——
胡子下的面孔同顧辛夷記憶裡的重合。
衛航被帶走了。
顧辛夷想著是不是也要喊人來架著秦湛走,秦湛很高,要是撒酒瘋,她實在是沒有辦法的。
但看秦湛依舊是安靜坐著的份上,顧辛夷決定先問問他:“秦湛,你還能走嗎?”
出乎意料的,秦湛看了她一會,認真地點頭:“能走的。”他點頭點的很用力,不小心就磕到了桌子上,惹得顧辛夷憋不住笑出聲音來。
她笑了一會,把外套還給秦湛,秦湛老實地穿上了。
秦湛神志迷糊,但好在沒有撒酒瘋,顧辛夷問他:“那我們回去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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