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態度擺的明確,秦母也點頭,道:“我們會祝福的,他小姨的立場和我們無關,你……”
“我知道。”顧辛夷微笑。
秦母和顧辛夷之間的說話漸漸減少。
她們能說的話題其實很少,秦母日日忙於交際,出席宴會,顧辛夷還是個大學生,她們之間的代溝很大,秦湛是唯一的紐帶。但秦母不了解秦湛,她只能反覆地訴說秦湛兒時的片段經歷來掩飾她對秦湛的生疏。
秦湛離家十余年,這時間,早已經讓一個孩童成長為大樹。
“……”
說到最後,秦母問她:“你們有商量過什麽時候結婚嗎?”
顧辛夷想了想,搖了搖頭:“不過到時候,應該會請您來的。”
秦母笑了笑,片刻後又問道:“秦湛以後大概就和科研打交道了,那你呢?以後你是走光電這條路,還是繼續畫畫?”
畫畫?顧辛夷抬起頭疑惑地看著秦母。
“秦湛不是買了你的畫嗎?我記得,那是他唯一一次參加宴會,拍下了你畫的三幅畫。”秦母輕聲細語地解釋。作為秦湛血緣上的母親,她過問一句他們的生活,並不突兀。
顧辛夷悄悄握拳,深吸一口氣,敷衍笑著回答:“看情況吧,還不確定。”
秦母也不再多說。
這頓下午茶是秦母付的錢,她走時還給丁丁買了一盒餅乾做的磨牙棒。
丁丁很歡喜地叼著磨牙棒跑來跑去。
秦母沒有提出要去往秦湛的居所看看的請求,也沒有說要和秦湛見面。
或許這些請求她都已經和秦湛說過,但被拒絕了。
不過這都不關顧辛夷的事情了。
她蹲下來替丁丁把餅乾盒收好,看著秦母遠去的背影低低道:“丁丁,現在只剩下我們兩個沒有夢想了。”
丁丁似乎不滿意,用鼻子頂了頂顧辛夷手裡的餅乾盒。
好吧,丁丁也有夢想,它的夢想是希望可以隨時隨地磨牙。
被未來婆婆約見,在老一輩的看來,是一件很重大的事情。
老顧雖然不待見秦湛,但還是很在意秦湛家裡的看法的。
畢竟那是女兒的歸宿。
當天晚上,他就打來電話問了顧辛夷情況,顧辛夷撿了重要的,一一給老顧和岑芮說明,她略去了之前和秦湛小姨見面的不愉快,隻說了秦母態度和善,似乎還挺喜歡她的。
老顧聞言就哼哼開了:“那可不是!我女兒,誰會不喜歡!”語氣自豪極了。
顧辛夷正領著丁丁散步,丁丁一下午都咬著磨牙棒,一盒子餅乾被它消磨地很快。
夜風裡,老顧的聲音和風聲一起灌進耳朵裡,他在絮絮叨叨地說著家裡的開心事。
顧辛夷一路聽著,打完電話,在路口遇到了手語社社長。
社長見她老熟人,二話不說,遞給她一張傳單,是手語社新一期的活動,依舊是陪伴聾啞兒童,但標語已經改了,——“讓他/她聽見你的聲音,讓我們捧起他/她的夢想”。
社長告訴她,他們正準備在校園范圍內籌集善款,為聾啞兒童換上一批適合的助聽器,首批申請的人裡面,就有小女孩圓圓。
顧辛夷看著宣傳單很久,捧起一個人的夢想需要的力量太大了。
她想了想,疾步跑回宿舍,把秦湛給她的一千七百三,全部捐了出去。
社長得了第一筆數目如此龐大的善款,臉都笑開了花。
顧辛夷重新撥通了老顧的電話,她問老顧:“爸爸,人都要有夢想嗎?”
老顧沉默片刻,道:“要有。”
顧辛夷抱著丁丁,聲音哽咽:“可是我忘記我的夢想是什麽了。有好多好多人問我,英語老師也問我,可是我就是答不上來,爸爸,我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我說不出口。他們都有夢想,秦湛也有,只有我沒有了。”
多日來的眼淚在這一時間全部落了下來,她蹲在角落裡,面前人潮湧動。
老顧也哽咽了,他說:“你的夢想,爸爸還替你記著,你想做一名畫家,為爸爸媽媽畫一幅婚紗照。”
顧辛夷泣不成聲。
是啊,她曾經也是有夢想的啊,她從四歲開始學畫,一直到十五歲,顏料膠水亞麻布以及筆刷佔據了她全部的時光。
四歲的時候,她說她要做一名畫家,岑芮女士高興地眼淚都掉了下來。
七歲的時候,她得到了人生第一個全國獎杯,老顧在老家擺了一天的酒席。
十歲的時候,她還說她要做一名畫家,老顧給她訂了最好的亞麻布,供她塗鴉。
十四歲的時候,岑芮女士的生日上,她說她要做一名的畫家,在他們每年的婚禮紀念日上,都送他們一幅漂亮的婚紗照。
但這個夢想,在她十五歲的時候就提前宣告結束了。
夢想的代價太沉重了,她為此付出了慘痛的教訓。
她退縮了,所以夢碎了。
老顧和岑芮從此隻字不提。
但他們還是記得的。
她忘記的夢想,還有老顧和岑芮記得。
替她記得。
但她記得什麽呢?她隻記得梅裡雪山的雪崩,記得鋪天蓋地的白色,記得漫長的等待,記得刻骨的寒冷,記得一個曾經沒有了一半聲音的世界。
她還記得治療時候旁人的憐憫或者幸災樂禍,記得惋惜或者輕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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