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豫州是有別的事情嗎?
傅雪衣沒把話說完,他小心翼翼地安靜了一會兒。
謝凜並未出聲,他隻好再次主動詢問:“仙尊,你來豫州,是有要事要辦嗎?”
謝凜眸光輕垂,看見傅雪衣如鴉羽般的眼睫輕細顫抖著。
他道:“你怕我。”
傅雪衣遲疑地搖搖頭,又聽見謝凜對他說:“不用怕我。”
他微掀了下眼睫,眸中隱有驚色,目光落在謝凜身上。
“我去了一趟你的家。”謝凜出聲道,“對你的家人說,我會收你為徒。”
傅雪衣聽見謝凜前半句話,呼吸猛然一凝。在聽見謝凜接下來的那半句話時,他睜圓了眼,茫然地看著謝凜。
“為什麽呢?”
好半晌,傅雪衣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有些猶豫。
謝凜淡聲地問:“不可以?”
傅雪衣啟唇:“我……”
他能說不可以嗎?當世九州第一人要收他為徒,他有什麽理由去拒絕?
這世間有多少人欲拜謝凜為師而不得,更何況謝凜要收徒的是他這個不開靈竅的修煉廢物?
無論任何緣由,他怎麽去拒絕?
傅雪衣沉默下來,卷而長的眼睫輕輕眨了下,覆落下半面如同小扇子的陰影。
他問道:“那我父親母親他們是怎麽說的?”
謝凜道:“他們很高興。”
傅雪衣知道因為自己不能修煉的事情,父親母親平日裡揪心不已。當周遭人的壽命都能夠從修煉之中有所增長的時候,那個不能修煉而只有百年壽元的人就顯得有些獨特了。
可憐的不是他,而是他的父親與母親在百年之後,將會面對親眼看見他的離世。
也難怪他父親母親在聽見當世仙尊欲收他為徒的時候,十分高興了。
傅雪衣不用去想,便知道此刻的傅家上下都在為他而高興。
成為當世仙尊的親傳弟子,該是多麽幸運的一件事情。
傅雪衣輕扯著唇角,低聲問道:“仙尊,你今日來,就是為了做這一件事嗎?”
“嗯。”謝凜道,“我來將此事告知於你。”
傅雪衣想了想,出聲道:“父親母親一定為你準備了住處。仙尊,我送你到我家去。”
謝凜看他一眼,應了聲“好”。
傅雪衣不敢去再看同心橋上的情況,他的心仿若沉了底。
他輕斂著眸光,跟在謝凜身邊。
長街上燈火燦爛,人來人往,熱鬧至極。所有人都在為今夜花燈節而朝熱鬧處前行聚集,卻有傅雪衣與謝凜兩人穿越人潮,逆流而行。
遠離熱鬧地後,傅雪衣方才回頭看了一眼。
快到傅家門口時,傅雪衣盯著大門口的燈,良久失神,終於是出聲道:“仙尊,我的兔子花燈好像遺落在那邊,我想回去取一下。”
還沒有將客人送至門口,便自己離開,這是不符合禮數和規矩的。
但是,他心有不甘,仍舊想回去看上一眼。
謝凜看向傅雪衣,眸色幽靜,問道:“我陪你?”
傅雪衣笑著搖頭道:“我快去快回,很快就回來了。”
但是,一介凡人,再快也不會比一位大乘尊者的速度還快。
傅雪衣往後退了半步,抬眸撞進謝凜那雙深邃如墨玉的眼睛裡,忽然有一種被看穿的錯覺。
他抿唇輕聲問:“仙尊,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
豫州神城,同心橋。
傅雪衣跑回來的時候,遠遠地看見站在橋上的人,竭力克制著呼吸,走了上去。
“沈景之。”
傅雪衣迎著夜風,朝沈景之喊道。
沈景之聽見聲音,轉眸看過來,很快來到傅雪衣面前。
“抱歉。”
傅雪衣輕聲道:“沈景之,這次我又遲到了。”
沈景之笑了笑,抬手將傅雪衣在奔跑時亂掉的發絲,開口道:“你今日怎麽了?竟然還跟我客氣地道歉嗎?”
傅雪衣微抿唇,故作輕松道:“我家今日來了一個很重要的前輩,所以我才耽擱了些時間,不是故意遲到的。”
“還有,我今天可能沒法再逛花燈節了。”他小聲說,“我是偷偷溜出來的,馬上就得回去。”
“沈景之,道宗宗主是不是收你為徒了?”傅雪衣笑起來,得意地說,“但是,現在有個更厲害的前輩,要收我為徒。”
沈景之神色微怔,遲疑地問道:“是……劍宗的?”
九州各大勢力之中,青州劍宗與豫州道宗,當為兩大修行聖地。
能夠比道宗宗主還要厲害的人物,沈景之不必過多思索,便猜出了欲收傅雪衣為徒弟的人是誰。
沈景之道:“是劍宗那位仙尊?”
“對啊。”傅雪衣點點頭。
然後,他看見眼前人眸中真切實意的喜悅。沈景之在為他能成為謝凜的徒弟而高興。
“太好了。”
沈景之應聲說:“往後你也是修行者了,傅伯母他們肯定也為你感到高興。”
傅雪衣道:“是啊。”
他笑得眼睛都彎了起來,裡面蘊藏著隱約淚光。
“不跟你多說了。”傅雪衣搖頭道,“我還要先回家去,下次再來找你。”
同心橋上的兔子花燈已經被人給撿走了,他再也找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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