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薑收回左手,與楚王隔著冰山遙望。
楚王皺眉,黑著臉一語不發。
杜薑道:“你的寵物已經被凍死了。我若是你,現在便盡快掉頭逃跑。”
楚王道:“我若不逃呢?你能將我如何?”
杜薑道:“你大可以猜猜看?”
楚王:“……”
杜薑微笑道:“小月叮囑我,這法術放完了,可千萬不要待在江的下遊。”
姬無瑕突然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杜薑這次管顧小月叫“小月”,他之前都叫“顧仙子”的。
然而還不容他思索這意味著什麽,整座冰山突然從中開裂,江水滾滾,以洪荒之力破開寒冰的縫隙,將它切成大小不等的數塊。巨大的、帶著尖銳棱角的冰山向下遊衝去,首當其衝便是楚王的樓船。
那兩艘戰船不待楚王下令,便調轉方向,趕緊跑了。楚王暴怒大叫,但卻再無辦法,隻余叫聲逐漸遠去。杜薑則下令靠岸,慢慢開回江陰城去。
“船刷乾淨。”杜薑在港口吩咐道,“血腥味太大了。”
但是他自己也一身血腥味,過去握姬無瑕的手,姬無瑕根本不給他握。
杜薑神色已經完全恢復了平和,沒事兒人一般,用那張鮮血淋淋的臉嫵媚笑道:“怎麽還生氣了?”
姬無瑕轉身就走。他們停靠的是杜薑的私人港口,不許旁人隨意進出,是以正午沒有太多人,不過還是不斷有船工給杜薑行禮,道:“城主您回來了,恭喜發財。”
杜薑隨便在血汙的白衣上擦了擦手,追在姬無瑕後面,道:“我不是守諾保護了你嗎?龍是這裡的圖騰,像神一樣,一直被蠻子崇拜祭祀的,不好打。”
姬無瑕不悅道:“你也是蠻子好嗎?!”
杜薑道:“如何?”
姬無瑕怒道:“你當時為什麽要殺人?!”
杜薑若無其事:“你說錢叔?錢叔就是向楚王告密的人。”
姬無瑕:“你怎麽知道?”
杜薑道:“我看他的神色就明白。”
姬無瑕:“你沒有證據!你,你這是濫殺無辜!”
杜薑賠笑道:“那時候不殺人鎮不住場面呀,都沒人開船啦,不開船怎麽放法術嘛,連咱們也要被一起凍住……”
姬無瑕停步,杜薑馬上伸手去攬他肩膀。姬無瑕想起錢叔斷成兩截的慘狀,忿忿道:“萬一你殺錯了人呢?”
杜薑:“我怎麽會殺錯人。”
姬無瑕頓時又炸了,大叫道:“是人就會犯錯的啊!”
“那你大可以救他嘛。”杜薑把手縮了回去,兩手交疊抄在袖子裡,道,“你不是隨便救?我讓人把他的屍體撈回來?”
姬無瑕:“喂!他已經死過一次了!不要拿人命當兒戲!”
杜薑笑道:“無瑕,拿人命當兒戲的不是我,而是你的仙力,你說他活就活,說他死就死,可不就是兒戲嗎?”
姬無瑕:“我沒有說人死的……”
等等,曾經還有另一個異能的,好像叫什麽……斬男大法?只在塞北用了一次,後來沒有次數就不再用了。所以,我竟然真的有決定人生和死的能力?
這簡直不可思議!姬無瑕腳步停了。
杜薑側頭觀察他的神色:“心肝兒,你想通了?”
姬無瑕道:“我當時沒反應過來!你信不信,我現在就去救活他?”
杜薑道:“你想救就救,不過是一個不重要的人。江陰效忠於你,他們的命便都是你的。別氣了,當心傷到身子,不值得。”
杜薑的態度雖然百依百順,姬無瑕卻很不是滋味,似乎他的話語中有些非常詭異的邏輯。
“已讓他們去撈屍體了,咱們先進城洗個澡?一起洗嗎?”杜薑言語曖昧。
姬無瑕道:“不,我就要在這碼頭上等著。”
杜薑於是喚人拿了兩把紅木椅子來,並排放在一起,姬無瑕又冷冰冰地說:“不勞煩你一起等了,你請自便。”
杜薑歪頭看了他一眼,道:“也好,那我先回去了。”
姬無瑕故意不去看他,杜薑隻得悵然地走了。
他走過港灣的轉角,進入城市,側頭對著陰影,低聲道:“盯著他,保護他,也別放他亂跑。”
韋壺在暗處應道:“是。”
杜薑想了想,又道:“天太熱,讓他們取塊冰送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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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還不待杜薑的冰送來,更大的冰來了。
山一般大的一塊冰被拖上港口,內裡冰封著……一條黑龍。
黑龍的生命力極為頑強,雖然全身凝結卻未死。它嘴巴大張著無法閉合,眼珠亂轉,憤怒地四處瞪來瞪去。
韋壺來到姬無瑕身邊,高聲道:“城主吩咐了,等下先化尾巴上的冰,把名貴的細鱗刮乾淨,送到兵器坊穿起來做麟甲賣。”
先前千鈞一發之際,是韋壺把姬無瑕拽回了船上,姬無瑕對這位老實巴交的強壯漢子還是很有好感的。
姬無瑕道:“能不能幫忙,把錢叔的上半身撈回來?”
韋壺答道:“城主也已經分派下去了。只是目標太小,可能要用拖網,費時費力,要多等一陣子。”
姬無瑕見急也急不來,無聊觀察那條黑龍,順便靠近冰塊消暑。
黑龍被冰封的造型十分詭異,幾乎是盤成了一個圈,頭尾疊在一起。杜薑吩咐刮他尾巴的鱗,然而碼頭上做粗活的船工多半也是江南本地的少數民族,龍在他們心目中就是水神,沒人敢冒犯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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