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野:“……”
諸野又歎了口氣,沉默上前一步,正在謝深玄身後,雖不言語,可那冰寒目光自幾人身上掃過,已足以令人出上一身冷汗。
“朝中明令禁止,不許官員在外召取歌姬樂者。”謝深玄面無表情道,“若家中有喜樂之事,也需得向朝中申報——怎麽,諸位大人家中是有什麽大喜之事嗎?”
那幾名官員面露尷尬,朝中的確曾有如此規章,可那是先帝最初建朝之時定下的規矩,到今聖登基時,這規矩雖還未廢除,可已漸漸沒有多少人願意遵守,莫說在外尋幾個賣唱之人陪酒,朝中往那煙花之地狎妓的都大有人在,只要不大肆聲張外傳,將此事鬧到皇上耳中去,根本不會有人在意。
今日他們在此處撞上謝深玄,那是實屬不幸,本想著就算謝深玄上報此事,至多也就是罰些俸祿罷了——近來邊關吃緊,皇上日夜為此操勞,這等小事,皇上根本沒空理會,就算謝深玄報上去,也出不了什麽問題。
可不曾想謝深玄今日竟要當面挑事,在此處這麽多朝中同僚面前,連一點面子也不打算給他們留。
這人心中不屑,面上卻還與謝深玄笑了笑,問:“謝大人,您不是已經去太學了嗎?”
誰都知道謝深玄年初遭貶,都察院內的事務,早已與他無關了。這些人的品軼以往雖在謝深玄之下,可如今謝深玄去了太學兼任,若論官職,他們現在當然要壓謝深玄一頭。
落魄之時的謝深玄,他們可不害怕,甚至還在心中盤算——難有如此機會,倒可以借一借官威,好好整治一番這惹人生厭的謝深玄。
這話語之中暗示明顯,可謝深玄若是能因此退縮……那他就不是謝深玄了。
謝深玄面上依舊帶著笑,根本不去理會此人的話語,笑吟吟問:“大人們家中既有“喜事”,不知令夫人們可否知曉。”
面前忽而有幾人陷入了沉默。
“聽說皇上最近忙於戰事,實在不該因這等小事去叨擾他。”謝深玄道,“可夫人們——”
他稍稍一頓,見有兩人已松了摟著賣唱美人的手,他面上笑意不由更甚,道:“其實謝某也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到……謝某近來似乎有些疏與幾位大人來往。”
諸野在他身後歎了口氣——什麽疏於來往?謝深玄平日根本不和朝中人來往。
“正巧謝某最近很有空閑。”謝深玄說道,“實在很想去諸位大人家中拜訪。”
又有兩人緊張縮回了手,挺直了腰板,還往邊上挪了挪身子,恨不得坐得離那些美人再遠一些。
“是誤會。”其中一人堅定說道,“哈哈,謝大人,都是誤會啊!”
謝深玄:“誤會?”
那人絞盡腦汁,竭力思考措辭,想將此事蓋過去,謝深玄便好奇看著他,想知道他究竟還能找出什麽借口,可他未曾等上片刻,他身後的諸野已無奈長歎了口氣,自懷中摸出了那本玄影衛的冊子,掃了眼前那幾名大人一眼,挨個報出他們的名姓。
“兵部郎中常意,大理寺正徐有晟。”他慢吞吞念道,一面將那些名字記在他的本子上,“兵部員外郎齊時初、周令申,戶部主事韋勝開。”
這短短的一句話,可比謝深玄方才的威脅還要有效果,那幾名官員霎時臉色蒼白,不知所措,有一人已然聲調顫抖,顫顫巍巍試圖討饒,道:“諸……諸大人……”
諸野已一手合上了那冊子,正要收入懷中,謝深玄一眼掃去,發現這本冊子似乎與方才諸野記錄他“罪行”的小冊不同,這本冊子的封皮上似乎有所字跡,可惜諸野收得太快,他沒有看清,而另外那一本……謝深玄記得很清楚,那本冊子僅有一個不起眼的深灰色的封面,上頭連一個字也沒有。
諸野似乎不怎麽聽那幾人的求饒,他已經看膩了,收了那冊子便要朝外走,謝深玄瞥了諸野那背影一眼,再回眸看來,清一清嗓子,打破了眼前的沉默。
“既然諸大人已經記下了,那此事便算了吧。”謝深玄朝幾人一笑,再拱手同他們作別,“幾位大人,告辭。”
說完這句話,他毫不猶豫扭頭便走,追上諸野的腳步,二人一道離了此處,直到茶樓之下。
小宋已在此處備好了車馬,謝深玄也覺得自己已沒什麽要同諸野談了,他正準備登上馬車,諸野卻在他身後問他:“你真要放過他們?”
謝深玄知道他說的是那方才那幾名官員,他毫不猶豫道:“當然不可能。”
諸野:“那你……”
“今夜回去,謝某大概有事要忙了。”謝深玄語調平靜,道,“先寫一封折子,再挨個給那幾位大人家中寫封信。”
諸野:“……”
“反正我還未去太學,近來實在閑得很。”謝深玄道,“夜中無事,正好寫寫東西,消磨消磨時間。”
諸野:“……”
謝深玄見諸野沉默不言,思忖片刻,下意識覺得自己大概是說錯了話。
他在此事之上或許有些太過咄咄逼人,諸野可能不太喜歡,他隻得訕訕笑道:“謝某只是覺得,朝中也該整頓整頓這風氣了。”
諸野依舊不曾言語,隻微微頷首,令人難以看出他心中所想。
謝深玄卻已經開始口不擇言,道:“朝中女官向來持身端正,反倒是那些男官,家中明明已有發妻,卻偏要出來拈花惹草,只怕有十之七八均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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