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隱隱覺得頭疼,再想想最後諸野那古怪的態度反差,總讓他覺得他像是掉進了皇帝暗戳戳謀劃的某個陷阱。
謝深玄閉上眼,毫不猶豫在心中篤定——
這個太學,一定很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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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謝深玄的病再好一些,能夠自如下床走動之後,他便接到了皇上正式調他去太學的聖旨。
晉衛延總算還是給他留了些情面,雖是將他調去太學,卻也留存了他在都察院內的職位,太學授課一事,僅算是“兼任”,待他完成了太學的任務後,皇上自然會將他調回來。
至於那任務究竟是什麽,說實話,謝深玄很有些不良預感。
他總記得諸野那日提起的癸等生一事,因而待接了聖旨後,謝深玄便立即帶上了隨侍小宋,匆匆趕往太學,試圖從中探些太學生的情況。
國子監祭酒伍正年平素便與謝深玄有些來往,算是朝中少數不那麽憎惡他的人,如今得了謝深玄今日要來的消息,早就在太學之外候著他,等著與他相見。
伍正年個頭瘦小,雖年已近而立,看起來倒同十六七歲的太學生們差不多高,又生了一張娃娃臉,若不是那身官服,旁人或許也要將他當做是此處的太學生。
他記著謝深玄大病初愈,不敢令謝深玄在街上寒風中過多停留,便先帶謝深玄去了自己的書齋,他早在此處備了好茶,請了謝深玄入座,笑呵呵直入正題:“謝大人,皇上專為您挑選了幾名太學生,另立了一書齋。”
謝深玄:“……”
謝深玄下意識便抬起頭,看向伍正年的頭頂。
伍正年是朝中出了名的老好人,也是他的朋友,可就算如此,此刻伍正年的頭上,也正飄著一句話。
「為什麽會是謝深玄」
謝深玄:“……”
伍正年又道:“謝大人可知太學今年的學製改製?”
「美人是美人,才子也是才子」
伍正年:“如今太學的授課方式,已與您當年就讀時不同了。”
「可他怎麽就長了張嘴呢。」
謝深玄:“……”
謝深玄略微有些心虛。
他對朝中之人一律平等,哪怕是他至交好友有所不妥,他也能寫折子狠狠罵上幾日。太學的學製改製,他當初可不止寫過一封折子,伍正年又不巧是國子監祭酒,他罵這學製時,的確帶上過許多次伍正年。
伍正年又深吸了口氣,頭頂忽地浮現“莫生氣”等幾個大字,勉強對謝深玄擠出一笑:“如今學製如何,您應當很清楚。”
謝深玄心虛。
他端起茶盞,啜飲一口,目光遊離:“若而今沿用的仍是我傷前的改製……我的確略知一二。”
伍正年頭頂的字忽而便不見了,許是那幾句莫生氣終於起了作用,他定了心神,認真同謝深玄道:“而今太學之內分齋授課,將學生分出甲乙丙丁十二等,一齋約有三十人,甲等略有不同,甲等是小齋授課,一齋之內,只有十人。”
語畢,一旁那年輕書童遞上手中書冊,交到伍正年手中,伍正年將書冊翻開擺在桌案之上,遞到謝深玄面前:“謝大人,請您過目。”
謝深玄接過書冊,問:“這是什麽?”
伍正年道:“是學生名錄。”
謝深玄看了看手中那薄薄幾頁書冊。
這書冊上白紙黑字,清清楚楚寫著八名太學生的名字,離三十人還遠,看這人數,應當是伍正年口中所說的小齋授課,那日諸野說什麽癸等學生……也許只是來誆他的。
謝深玄暗松了口氣,卻又看見名冊上學生的名字之後,還跟著一行數字,從四分到六分不等,最低的只有一分,謝深玄不由便問:“這數字……”
“今年年初學製改革,而後太學生學內評定,均由分值來定。”伍正年認真為他解釋,“年末分值低於十二,便要遣散歸家。”
謝深玄點了點頭。
如今不過才入二月,這些學生便大多已有五六分了,若他們年末要拿到十二分,應該不算太難。
“若按這新學製算,謝大人當年的成績,當有二十六分,幾乎全滿。”伍正年認真誇讚,“教授他們,當然綽綽有余。”
謝深玄也這麽覺得。
他面露微笑,翻開名錄下一頁,這後邊均是其余齋的學生,以朱筆寫就,赤紅一片,與他那頁的白紙黑字大不相同。
謝深玄微微一僵,轉頭看向伍正年,問:“伍大人,這……”
伍正年面帶微笑湊上前來看,開口便狠狠給了謝深玄一擊:“哦!這名冊之上,赤字為正,黑字為負。”
謝深玄:“……”
伍正年:“這一頁是甲等小齋的學分,五……六……五……哎呀,比不得謝大人當年。”
謝深玄:“……”
伍正年搖頭感慨:“現在的學生,真是一屆不如一屆。”
謝深玄:“……”
謝深玄翻回前一頁,看了看他未來可愛學生們名字之後跟著的,黑漆漆的分數。
謝深玄的笑容,徹底凝固在了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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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深玄想,諸野沒有誆他。
入學一年便能達成如此負分,這真是癸等學齋,但凡能多識兩個字,都不會有這種離譜的結果。
他顫著手喝了兩杯茶,聽伍正年為他仔細講述太學之內扣分加分的標準,緊張掐指計算這些學生留在太學的可能,終於在伍正年為他續上第三杯茶前得出了最終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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