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深玄立即刹住話頭,倉皇道:“既……既然諸大人無礙,謝某就不叨擾了。”
諸野:“……”
諸野沉默不語,微微頷首。
謝深玄松了口氣。
至少諸野不打算起身相送,他也不必再勸說諸野注意身體,他匆匆起身,方走到門邊,卻忽地聽見諸野在身後喚他。
諸野:“深……謝大人。”
謝深玄頓住腳步,有些不知所措。
短短幾字言語,謝深玄卻覺得自己的脊背都僵透了,他不敢動彈,邁起的步子懸在半空,心跳卻忽地急促了起來,諸野方才說的話……他……他剛剛是想叫他的名字吧?
謝深玄不敢回首,心中隻想諸野大概是叫錯了,可那忐忑之感怎麽也壓不下去,他僵在原地,等著諸野接下來的言語,可諸野卻已不說話了。
“諸大人……”謝深玄深深吸了口氣,仍未回首,語調中只有說不出的僵硬,“您還有什麽事嗎?”
諸野輕聲說:“多謝你今日來看我。”
謝深玄:“……”
這本是一句再尋常不過的客套之語,可大概因為諸野是不會與他人客套的人,這句話便有了格外難以言明的含義……令謝深玄止不住亂想的含義。
“理……理所應當……”謝深玄乾巴巴笑道,“理所應當罷了。”
說完這句話,他不敢再在原處停留,急匆匆便邁步朝門外走,待到門邊時,小宋拿了門房留在此處的燈籠,要在前引路,而謝深玄微微側身,最後回首朝諸野看了一眼。
屋中的燈火晦暗不明,幾乎令諸野整個人隱於昏暗之下,可不知為何,謝深玄卻總覺得諸野在看著他,那目光停留在他身上,他卻並未同以往那般驚懼不安,只是止不住心跳,更好像有些抑不住自己心中的肖想。
他不該再這樣多想了。
謝深玄最後同諸野微微頷首笑了笑,而後便加快了腳步往外跑,直至一路逃到諸府之外,他才略松了口氣。
他走得實在太急,有些喘不過氣,胸口隱隱作痛,卻還是堅持著匆匆邁下諸府的那幾級台階,而後方站在青石街面上深深喘了幾口氣,抬頭朝自己家門看去——賀長松正畏畏縮縮站在謝府門邊,在那燈籠正下方的光亮裡,緊張朝著這邊看。
“深……深玄……”賀長松咽下一口唾沫,“你沒事啊?”
謝深玄已重新鎮定了下來,冷靜回答:“我能有什麽事?”
賀長松:“……”
謝深玄:“探病而已,諸野又不吃人?”
賀長松:“……京中盛傳此處是鬼宅——”
“讀了這麽多年書。”謝深玄忍不住挑眉,“你不會連這都信吧?”
賀長松:“……”
謝深玄看著賀長松頭頂接連躥出憤怒紅字,隻覺心情舒暢,好似已有段時日不曾體會過這般純粹懟人的快樂,還不曾開心上片刻,正要往謝府內走時,賀長松忍不住在他身後嘟囔,道:“你不信,你還跑這麽快……”
謝深玄:“……”
賀長松:“這氣喘的,臉都跑紅了。”
謝深玄:“……”
賀長松:“還說你不怕呢。”
賀長松說完最後一句話,再不理會謝深玄的目光,扭頭便往謝府內走,謝深玄咬牙看著他,還來不及反嗆賀長松一句,忽地便見賀長松頭上的紅字變換,重新冒出了一句話來。
「只要我跑得夠快,別人就罵不到我。」
「呸!這討人厭的謝深玄」
謝深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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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謝深玄在家中等到天色將晚時,方才出了門。
他很清楚朝中各部上下值的時間,如今也知道了太學內下課的時間,今日他去趙首輔家中,除了想要見一見趙玉光外,也想同首輔談一談趙玉光的情況,這才等到了此時,趙玉光定然在家,首輔也應當下值歸家了。
謝深玄與趙首輔在朝□□事多年,趙首輔當年又是他父親好友,他自認十分清楚趙首輔的性格。首輔大人生性端肅,從來板著一張嚴肅萬分的臉,無論是公務還是日常舉止,均是一絲不苟,若他得知家中的孩子已落到了癸等學齋中,他不可能不在意,也正因如此,謝深玄忍不住心中懷疑,總覺得首輔或許還不知此事,趙玉光或許還不敢將這件事告訴他。
若是如此,那他便更該為趙玉光去見一見首輔大人了。
謝深玄離了謝府,那兩名派來護他平安的玄影衛還在他家門外守候,見他出來,一齊將目光轉向了他,頭上頂著那刺目的大字,令謝深玄不由再深深歎了口氣。
其實此事很簡單,玄影衛對他的看法如此一致,那說明這些玄影衛身邊定然有一位極有影響力的人是這麽看他的,要他去猜,他只能覺得,那個覺得他該死的人,十之八/九是諸野。
可謝家門外,除了那兩名玄影衛,竟還有諸野在等候。
諸野站在宅邸外,正在諸府那一樹枯枝下頭,手中拿了兩個林檎果,喂著他身邊一匹馬兒,也不知是要去何處,謝深玄一看見他,便想起自己昨日的突兀之舉——他不僅拉著諸野,非要逞能給諸野包扎傷口,直呼諸野的名字,還硬著頭皮跑去諸野家中探病……
若是在以往他二人關系尚且融洽之時,這些舉動自然沒有問題,可如今諸野對他……他昨日一定是受到了太大的驚嚇,才能做出這些傻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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