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二人站在這馬車一側停留,謝深玄先開口,問:“趙首輔家中……是怎麽回事?”
諸野原打算直接解釋。
可二月的天氣雖已經回暖,入夜時的風,卻還是帶著寒意,謝深玄自傷愈後,身體便已大不如從前了,他們在外頭多站了一會兒,謝深玄便似乎覺得有些冷,說完那句話後,禁不住伸手掩唇,輕輕咳嗽了兩聲。
諸野不由一頓,收回目光,道:“換處地方談吧。”
謝深玄:“……”
謝深玄看了看他們所在之處——官邸附近,四周空無一人,若說最近的去處,不是謝宅便是諸家,而這兩個地方,無論哪一處,謝深玄都不太想同諸野一道去。
不必謝深玄多言,諸野似乎已明白了他心中的想法,只是這時間也有些尷尬,他們方在首輔家中吃了晚飯,說要去尋處地方吃飯,似乎也不太對勁,諸野隻好歎了口氣,說:“外頭天氣太冷……”
謝深玄已自行做出了決定,匆匆道:“諸大人,我知道附近有處茶樓。”
諸野:“……”
謝深玄:“有什麽事,我們過去再談吧。”
諸野沉默著點了點頭。
謝深玄松了口氣。
他實在不想再去諸府一趟,也不希望諸野來他家中小坐,這已是盡量折中的辦法,只是他原以為諸野會拒絕,倒未曾想諸野竟答應得這麽痛快。
他先上了馬車,諸野在馬車外策馬與他同行,二人很快便到了謝深玄口中所說的那茶樓。
此地在官邸一側,來往的大多是朝中官員,謝深玄一露面,便見一樓中的幾人頭上飄起了字跡,他歎了口氣,不想理會,也不想同這些人打招呼,直接攔下店夥計,要他為他與諸野二人備一處雅間。
謝深玄是此處常客,店夥計自然萬般熱情,領著二人去了二樓,到了雅間之內,為兩人奉好茶水,謝深玄方深吸口氣,問:“諸大人,現在可以說了吧?”
諸野異常簡略回答:“首輔夫人是農家出身,節儉慣了。”
謝深玄一愣:“這……”
諸野:“首輔大人是妻……”
他一頓,覺得畢竟是朝中同僚,他應該給首輔大人一些面子,於是便又匆匆改口,道:“相濡以沫多年,他很尊敬夫人。”
謝深玄:“……”
這可疑的停頓,謝深玄總覺得自己好像突然便明白了什麽。
那個在朝堂上萬般嚴肅的首輔大人,竟然是妻奴。
不僅如此,他還對兒子萬般寵溺,卻又摸不準方法,那副嚴肅的模樣,純粹就是他對外擺出來的偽裝。
他不由歎了口氣,可卻又覺得這其實應當算是一件好事,趙玉光既然只是因為父親的態度才這般卑怯,那只要首輔大人有所改善,他自然也會有改變。
他幼時便可出口成章,在太學之內怯懦受人欺負,也只是因為他的性格,若趙玉光性格有所變化,文科自然不會有什麽問題,伍正年說趙玉光是癸等學齋的光,謝深玄也以為如此,至少癸等學齋這八人中,趙玉光應當是不怎麽需要他來操心的。
那接下來,他該再找尋自己的下一個目標了。
他的時間不多,再過一日,他便要去太學中任課,可他卻還未做好準備,除了趙玉光,他對其他人並無了解,也找不到自己下一個的目標在何處。
謝深玄並不說話,諸野呷下兩口茶水,竟先一步主動詢問謝深玄,問:“接下來呢?”
“此事……”謝深玄微微一怔,蹙眉想了想那些學生的境況,歎一口氣,說,“我對他們還並不了解。”
諸野微微頷首。
謝深玄:“可差成這副模樣,若要想辦法,也只能‘因材施教’,亦或是‘逐個擊破’了。”
“謝大人若是想要‘逐個擊破’的話……”諸野稍稍停頓,道,“那接下來的目標,我倒是有些想法。”
謝深玄很是驚訝。
他沒想過諸野會為他出謀劃策,稍怔片刻方才回應:“……諸大人這是何意?”
諸野反問:“你看裴麟如何?”
謝深玄:“……”
裴麟,裴封河唯一的弟弟。
那個在邊關多年,直至今日還在唆使趙瑜明來挖坑騙他,陰魂不散,為人蔫壞的裴封河。
謝深玄:“要不……還是換個人選吧?”
諸野一眼便知謝深玄心中所想,他竟也跟著歎了口氣,認真同謝深玄保證:“放心,裴麟一點也不像他哥哥。”
謝深玄:“……”
謝深玄心中依舊萬般警惕,他可對第一日去太學時與裴麟的相見有些深刻印象,那日裴麟上課睡得那麽香,單論這一點而言,他與裴封河年少時簡直一模一樣。
“裴麟很好對付。”諸野微微蹙眉,說,“他思維簡單,又是封河兄的弟弟……”
謝深玄小聲:“正是裴封河的弟弟,才更讓人害怕。”
這麽多年相識,他很清楚裴封河是什麽樣的人,這人可是個混世魔王,他異常護短,又實在無法無天,若是真欺負了他弟弟……謝深玄覺得,就算是皇上,裴封河也得狠狠給他來上一拳。
謝深玄歎了口氣:“他若是覺得我欺負了裴麟……”
諸野:“正因為是好兄弟的弟弟。”
謝深玄:“什麽?”
諸野:“才可以肆無忌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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