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今日諸野卻說,玄影衛偏袒他本是理所應當——因為諸野同他關系好,諸野想要偏袒他,那他自然也會令玄影衛也來偏袒他。
若秉公而言,這絕不是諸野該說的話,此事若放在其他人身上,謝深玄絕對會狠狠痛斥那個人,回去之後,也要將此事寫進他今日的折子,同皇上告上一狀。
可同他說這話的人,是諸野。
他隻覺得呼吸稍稍停滯,連帶著心跳也都跟著加快了速度,令他一時竟有些說不出話來。
他心中甚至多了幾分以前他絕不會有的古怪想法,他想,天下哪能事事都秉公?就算聖人都有私情,他又不是聖人,他行事當然會有偏頗,他同諸野關系好,他想要偏袒諸野,這本就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而這麽一想,他更意識到了另一件事,仔細算來,自諸野同他一道去了太學後,好像直至今日,他都不曾再寫折子罵過諸野了,可他並不是改了脾氣,畢竟其余人他一個也沒落下過,唯獨諸野……在他眼中,諸野好像無論做什麽事都沒有錯,也獨有諸野對他而言,是與他人全然不同的。
他再難壓下唇邊的笑,更全然止不住心中的喜意,可他還記著自己尚未將此事算清,他可不能因為諸野的一兩句話便變成這副模樣,於是謝深玄再深吸了一口氣,權當自己不曾聽見諸野方才那句話,匆匆說道:“此事究竟如何,待我見著了兄長後再與你談。”
諸野:“我……”
他原還是忍不住想為此事辯解,可也正在此時,謝府下人在外敲了敲馬車車壁,道:“少爺,看見大少爺的馬車了。”
諸野將要出口的話,自然又這麽全被堵了回去,他只能繼續待在馬車上,等著謝深玄先與謝慎說完話,他再看看可還有什麽挽回此事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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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深玄下了馬車,侯在路邊,等著他兄長那一行車馬靠近。
謝慎此番入京,本是為了處理謝家在京中幾家商行之事來的,他並非只是入京探親,因而與他同來的,除卻他自己的隨侍仆從外,還有數名管事,以及這些管事攜帶入京的之人,這便令他入京的車馬多了許多,以至於謝深玄站在這官道一側,一眼便能看見。
很快那車馬已在眼前,謝慎自然也注意到了正在路旁等候的謝深玄,他們兄弟二人已有數年未見,他便急忙令馬車停下,匆匆下了馬車,先握了謝深玄的手,再上下仔細看了謝深玄好一會兒,才重重歎氣,道:“這幾年未見,怎麽又瘦了。”
謝深玄笑了笑,道:“倒也並未瘦上多少吧。”
“這還未瘦上多少?你看看你這手,可就只剩骨頭了。”說完這話,謝慎更是皺眉,還退後些許,仔細看了看謝深玄如今的神色,說,“前段時日我同那瑞雲坊在京中那名掌櫃寫信時,他還同我說你又病了,今日的臉色看起來也很不好。”
謝深玄:“……”
他昨夜想了一晚上同諸野有關的事,到了深夜才睡著,臉色想來也不可能太好。
謝慎又很是感慨:“在江州時,你臉上還是圓嘟嘟的——”
謝深玄咳嗽一聲,道:“那時我還未弱冠,與現在當然不同。”
可謝慎還是執著:“這京城水土不養人,深玄,你還是隨我回江州吧。”
謝深玄已習慣了謝慎幾句話便要繞到此處,或者說在他家中,除了他父親很支持他留在京中外,其余人總擔心他一人在京中遇著什麽事,照顧不好自己,又覺得這官本是沒必要當的,謝深玄沒他父親的大志,行事又總是招人恨意,倒不如在江州家中待著當他的少爺。
謝深玄只是笑著擺擺手,一面請謝慎往前走,一面道:“今年有小宋跟在身邊,倒已好上不少了。”
他忽然提起了小宋的名字,令謝慎不由一怔,側眸看了他一眼,倒是什麽也沒有說,只是笑了幾聲,便在等謝深玄之後的回應。
可謝深玄這兄長每每面對謝深玄時,總像是恨不得有幾百句話要同他說一般,怎麽都停不下來,如今這笑聲聽起來倒還顯得不怎麽自然,總令謝深玄覺得……他像是在心虛。
想到此處,謝深玄稍稍側眸,朝著自己的馬車處掃了一眼,正見諸野稍稍挑開一些車簾,從馬車內朝外偷看,似乎想弄清他們究竟在談些什麽,謝深玄倒也不避諱,他乾脆請謝慎同他一道朝他的馬車處走,一面卻又忍不住在心中覺得……諸野這幅戰戰兢兢偷看的模樣,倒還顯得有些可愛。
謝深玄隻擺著衣服隨口閑談般的模樣,道:“多虧兄長您當初親自挑選了小宋,還送他進了京,他倒是比先前那幾個小廝都要好一些,聰明伶俐,行事也要周道不少。”
謝慎又頓了頓,見謝深玄在等他回應,他方笑道:“畢竟也在我身邊待過一段時日,我自然是令身邊最得力之人來助你了。”
謝深玄唇邊笑意加深,他們已到了馬車一側,謝深玄便直接隨意指了一名馬車邊上候著的謝府仆從,道:“小宋,大少爺都這麽誇你了,你倒也不知同大少爺問好道個謝。”
謝府仆從:“?”
謝慎便也朝著那名謝府仆從哈哈一笑,還伸手很是親近拍了拍那名謝府仆從的肩,道:“不必如此客氣,小宋啊,你我已有段時日未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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