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深玄:“……不是皇上收回聖令了?”
安平公公同謝深玄抿唇一笑,並不言語,可那神色,顯是方才這短短一言,已足以將此事說得明明白白了。
謝深玄想起方才諸野同他說的話,諸野說是皇上體恤他身體未曾康復,此事若不是皇上的意思,那便是諸野的想法,是……這是諸野在擔心他。
他蹙眉深思,倒像是覺得自己的心跳已不由略快樂一些,那安平公公卻猛地又想起謝深玄與諸野二人的境況,說實話,他跟在皇上身邊這麽多年,朝中之事他大多都知曉大概,與常年伴駕的諸野關系也還不錯,他知道諸野只是面冷,心地卻絕不算壞,更不用說諸野這些年來在與謝深玄有關的事情上,可不知偷偷為謝深玄行過多少方便了,皇上都時常拿他二人打趣,謝深玄卻絲毫未察,還能與諸野僵持了這麽多年,竟也不曾和好。
此事說來若不是他二人中有一個是傻子,那大概便是這兩個人,全都是傻子。
同傻子說話,絕不能拐彎抹角,也絕不能暗示,若不說得直白一些,安平公公想,這謝深玄自己回去想上半年,只怕都不會有任何結果。
想到此處,安平公公不由又補了一句,道:“謝大人,皇上當然沒有收回聖令。”
謝深玄一怔:“這是何意?”
安平公公咬重音調,又一次重複了自己方才的話語,道:“是諸大人自己‘攬’下來了。”
謝深玄:“……”
謝深玄一瞬便明白了。
此事並非是諸野勸說後,皇上網開了一面,而是諸野主動將此事攬到了自己身上,代謝深玄來受罰,謝深玄今日要抄的檢討,他只怕一遍都不能少,若不是為了謝深玄,他本不必去做此事,可就算是為了謝深玄,尋常朋友……真的能為他有這等付出嗎?
想到此處,謝深玄不由微微抬眸,看了看面前趙瑜明的身影,若是趙瑜明受罰,謝深玄反正是不可能為了趙瑜明一人帶抄這五十遍檢討的,他二人身份互換,趙瑜明應該也會是如此決定,而除了趙瑜明外,無論是裴封河、伍正年,還是與他有血緣關系的賀長松,幫他們抄寫幾遍檢討可以,但要他一人將所有罪責全都攬下來……這實在有些不切實際。
這股古怪情緒在謝深玄心中一閃而過,此事他倒甘願是自己想多了,可這思緒一旦放開,便再也攔不住了,他幾乎一瞬便想起了另一件事來——他因傷愈後太學事務繁多勞累,那諸野呢?諸野肩上可還有傷吧?
他是不知諸野如今傷勢如何,可諸野接連受傷,原本甚至還在病休,如今硬被拖回了玄影衛中不說,還要代他來抄寫什麽檢討,諸野的傷又在肩上,稍有動作便能牽扯到肩上的傷口,比起他來說,諸野才是真的多有不便,而這傷又因他而起……
不行,謝深玄想,無論怎麽樣,他也不能讓諸野一人擔下此事。
學生打架,就算問責,問的也該是他,此事同諸野這個武科先生有什麽關系?
要罰也該罰他,是他沒管好學生,五十遍檢討而已,皇上也不曾為此事定下期限,那他熬上幾個日夜,總能將這東西寫完的。
“不行。”謝深玄說,“我得回去找皇上。”
他怎麽也得讓皇上撤回聖命,不論怎麽說,他一人擔責便好,沒必要讓諸野跟著他一道受罰。
可安寧公公卻如同聽見了什麽極不可思議的事情一般,以恨鐵不成鋼的語調哀歎了口氣,道:“哎呀!謝大人,事情可不能這樣辦啊!”
謝深玄一怔:“不能這樣辦?此事同諸大人無關,我當然不能害他受罰。”
安平公公:“……”
謝深玄眼睜睜看著安平公公頭頂字跡變化,方才對謝深玄的恐懼已然徹底消失不見,連面上的神色,都好像跟著變了。
安平公公:「什麽謝瘟神,這人怕不是個傻子吧?」
謝深玄:“……”
“謝大人,老奴奉勸您。”安平公公萬般無奈道,“聖令哪能再三更改?今日之事,皇上已經很是厭煩了,您若是再要多言,皇上保不齊還要降罪。”
謝深玄:“可是……”
“此事有萬般處理可能。”安平公公壓低聲音,極力暗示,“謝大人,此事因您而起,自然也該由您解決。”
謝深玄不太懂:“我是這麽想的……”
可安平公公不是勸他不要去見皇上嗎?
他不能勸皇上收回聖命,重新將這懲罰降到他身上,那他還能怎麽解決啊?
安平公公百般暗示,道:“謝大人是聰明人,您應當能懂的。”
謝深玄:“……我不懂啊!”
他還想再問,可身後諸野已從那幾名玄影衛身邊走開了,正快步朝他們走來,謝深玄方才那句話的聲音略大了一些,他略有些古怪朝二人看了一眼,像是不明白謝深玄為何會與安平公公湊在一塊說話,也就是這麽普通一眼,嚇得安平公公往邊上躥了一些,隻同謝深玄留下最後半句話,道:“諸大人不喜歡他人談論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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