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深玄歎了口氣,沉默著在書案後坐下,反正待賀長松為他把脈過後,今日之事便能就此終結,他不必再有任何胡想,無論有什麽事,都可以等到諸野回去之後再談。
賀長松看起來倒不怎麽著急,他早知謝深玄這幾年熬垮了身體,低燒發熱隔三差五便會來上一回,對他而言,這已不是什麽大事了,反正他開什麽方子都不管用,謝深玄根本就不會好好休息,在都察院時是如此,而今到了太學也是如此,他便慢悠悠踱著步子走到書房外頭,再緩緩一抬頭——
正與站在門旁的諸野對上了目光。
賀長松:“……”
諸野:“……”
賀長松忽地便加快了腳步,沉著臉色擺出一副十萬火急奔赴救命現場般的模樣,急撲進謝深玄的書房,躥到那書案之前,飛快握住了謝深玄的手腕,顫聲道:“來,深玄,我給你好好看看。”
謝深玄一愣:“風寒而已。”
賀長松用力點頭:“我給你開些藥。”
謝深玄壓低聲音問:“……沒上回的那麽苦吧?”
賀長松卻好似不曾聽見謝深玄的這句話,他為謝深玄把了脈,同他所想的差不了多少,不過就是風寒加重,而謝深玄體弱,扛不住這麽一遭,可此事他若要開藥,也只能照著風寒的法子來處理,若謝深玄不肯好好休息,他開再多的藥也不會有用處。
以往賀長松勸過謝深玄很多次,可謝深玄從來不聽,賀長松又的確拿謝深玄沒什麽辦法,可今日不同了。
今日諸野也在這兒,諸野可是謝深玄的克星,他若想令謝深玄好好歇上幾日,也只能趁著現在了。
賀長松清了清嗓子,道:“喝了藥後,好好睡上一覺——”
謝深玄用力點頭,以免看向門側:“諸大人,您現在可以走了!”
賀長松卻以更高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話:“明後兩日不許出門,給我閉眼躺著,大約就能勉強好個七八成了。”
謝深玄果真不再去理會還站在門邊的諸野了,他蹙眉看向了賀長松,忍不住小聲說:“太學隻得今日一日歇息,我若是不在,學生們連課都上不了。”
賀長松:“讓伍大人尋些人來代你便是。”
謝深玄:“……很難。”
他自己知曉自己與誰關系都不好,以往在都察院時,他若抱病不去,那公務便得成堆積累下來,待他恢復回去後依舊得由他一一處理,沒有人會在他生病時為他代值,到了太學後更是如此,他連其他學齋的先生都不怎麽熟識,不少先生又不怎麽喜歡癸等學齋的學生,願意代他上課的人,伍正年大概是找不到的。
若是如此,那最後只能由伍正年一個人裡,可伍正年也有自己的公務,他只怕難以分心至此,那謝深玄多歇上一日,這些學生們的課程便得多落下一日。
今日他可以現在就去休息,好好睡上一夜,明日大概可以休息上半日,若伍正年有空閑,他或許能休息一天,可也僅此而已,絕不能更多了。
賀長松蹙眉看了謝深玄半晌,忽而忍不住歎了口氣,道:“你去太學都快一月了,總不會連個能幫忙的人都沒有吧?”
謝深玄無奈道:“表兄,你是知道我的。”
賀長松自行得出結論:“若是你,的確不可能有。”
說完這話,他接連深吸了幾口氣,握緊了拳頭,這才好似終於壯起了膽子,小心翼翼地轉過頭,看向了依舊在書房門邊一動不動站著的諸野。
諸野正盯著他們,他從頭到尾都不曾說話,可那目光落在此處,隻如針扎一般,莫名便令賀長松膽戰心驚,有說不出的緊張。
“諸大人,您比較了不起。”賀長松戰戰兢兢說道,“您能逼幾個人過來替他上課嗎?”
諸野:“……”
謝深玄:“……”
第95章 病中
謝深玄幾乎立刻便注意到了賀長松話語中的那個問題。
替他“逼”一個人來上課。
什麽叫做逼啊!難道就不能說是諸野比他人緣好, 所以他能借著諸野的面子,找到些願意來幫忙的人嗎?
可賀長松好像壓根不覺得自己說的話有問題,他倒還滿懷期待地看著諸野, 等著諸野接下來的回復,一面為自己方才這冒昧請求再多補上一句:“只需兩三日, 隨便抓兩個人來便好。”
謝深玄:“……”
怎麽又變成抓了?!
諸野竟也不覺得賀長松這話不對, 他點了點頭, 答應得很是平靜:“好。”
謝深玄實在忍不住低聲開口:“表兄,你這話說得像是玄影衛濫用職權——”
“玄影衛上門,還會有好事?”賀長松也壓低聲音回應, “不是抓人便是強迫,莫要忘了, 他同你差不多,也是京中數一數二的‘瘟神’。”
謝深玄:“……”
賀長松:“在此事之上, 你兩倒確實很般配。”
謝深玄驚了一跳, 頭一件事, 倒還不是覺得賀長松胡言亂語,而是先回首看向門旁的諸野,好確認諸野是否聽見了賀長松說的這句話,可諸野依舊抱刀倚在門側,那目光沉靜,未見半點波瀾,看起來不像是聽見了賀長松的胡言, 謝深玄這才松了口氣,回眸看向賀長松, 低聲道:“表兄,你莫要再胡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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