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不知為何,他倒是又得了此番樂趣,可他的確握著了諸野的軟肋,這話諸野不願去接,只能沉著臉放下竹簾,憋著氣離了馬車,悶聲接受謝深玄往他的馬兒上插的那一堆花束,乾脆翻身上馬,偏偏裴麟還要好奇湊上前來小聲問他:“諸大哥,您小時候喚先生什麽啊?”
小宋也很是好奇,立即豎起耳朵,湊近些許,仔細等著諸野後頭的回答。
可諸野只是瞪了他二人一眼,那臉色陰沉得嚇人,小宋登時便縮了回去,裴麟想起自己在長寧軍時受諸野教學騎射的日子,也哆哆嗦嗦躲回了自己的馬兒身側,再不敢有半句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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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京中半道接上了陸停暉,而後便朝城郊而去,這一日天氣實在太好,京中有不少人出城踏春,一路花車來往,謝深玄自車窗朝外看去,隻覺得這京中春色,好似都已在了此處。
依他所見,城中富庶人家,多在花車之上大費周章,與此相比,他們的馬車看起來倒顯得分外樸素,毫不起眼。
可諸野的馬兒卻不同,他那馬兒本就是千裡良駒,通體漆黑,極為俊氣,謝深玄將那些花束收攏在馬鞍的箭囊中,遠比那些馬車惹眼,而馬上的諸野一身黑衣,身姿挺拔,又引了許多目光,這一路行來,謝深玄自馬車車窗挑了竹簾朝外看,不知見了多少人側目看向諸野,若不是諸野非得沉著臉色,看起來心情不佳,那依他所想,或許便會有不少人攔在馬前,想要同諸野說上幾句話了。
他倚在馬車內,噙著笑搖著折扇,心情好極,令趙玉光與陸停暉二人面面相覷,不知所措,謝深玄卻也不曾同他們解釋。
待到東湖之旁,謝深玄下了馬車,便見學生們都已經到了此處,眾人所穿均是私服,他一眼便見了最鮮豔的柳辭宇,在人群中極為奪目,比花兒還要綺麗,那頭上插了碩大一朵大紅花簪,一見謝深玄出現,便極激動衝上前來,大喊:“先生!”
謝深玄被他嚇了一跳,問:“怎麽了?”
柳辭宇努力眨眼,道:“您看我今日穿得好看嗎?”
今日謝深玄心情好,眼前同他討要誇讚的又是他可愛的學生,他便笑吟吟點頭,道:“少年簪花,好看。”
柳辭宇非常感動。
“我就知道,只有先生您懂我!”柳辭宇感動萬分,“他們只會說我像花公雞!”
謝深玄:“……”
柳辭宇又不知從何處摸出了一支素色簪花來,遞給謝深玄,道:“先生,這是我從家中帶來的,也該送給您一支。”
謝深玄這才抬首,發覺學生每一人都戴了花,而除了柳辭宇自己戴的那過分誇張的花簪之外,其他人的發簪還算簡單,與少年人的青春朝氣正相配,的確很是好看,可今日並無喜事,他又已有過了少年的年紀了,他便擺了擺手,道:“我年紀大了,還是算了。”
誰料下一刻,伍正年戴著花簪湊過來,說:“謝兄,我記得你今年也才二十有四,還年輕得很啊。”
謝深玄:“……”
伍正年十分自信,伸手擺好姿勢,展現自己頭上的漂亮花簪:“我比你年長許多,哎呀,但這花簪真好看。”
謝深玄:“……”
柳辭宇已將那花簪塞進了謝深玄手中,道:“先生這麽好看,花簪就該配美——”
謝深玄:“停,不要再說了。”
他可還記得初見柳辭宇時,這孩子口中冒出的那些驚人之言,他生怕柳辭宇再度提及,匆匆將那花簪接過,卻不戴起,而後再回首,正對上了諸野的目光。
諸野記得很清楚。
當年謝深玄殿試拔得頭籌,皇上宴請新科進士,謝深玄著紅衣,因是新科狀元,帽上便簪了花,可那時諸野要伴駕,隻遠遠看了幾眼,未曾走近,而今若有機會,他實在很想再見一次。
可謝深玄看著諸野的眼神,低頭看了看手中的花簪,再抬起頭,看了看諸野神色。
謝深玄忽而又起了幾分玩鬧之心,立馬回過頭,問柳辭宇:“為什麽諸大人沒有?”
柳辭宇:“啊?”
諸野:“……”
“人人都有花簪,只有諸大人沒有,他會不高興的。”謝深玄壓低聲音,湊到柳辭宇近旁,以折扇遮擋二人談話時候的面容,低聲詢問,“沒有多余的花簪了?”
柳辭宇聲音漸弱:“這……我沒想到……諸大人也會想要這種東西……”
諸野似乎聽見了,他仍還沉著臉色,毫不猶豫拒絕:“我不要。”
謝深玄覺得諸野的語調中似乎有些隱怒,似乎是這接連而來的逗弄令他有些惱了,可謝深玄覺得不要緊,至少眼下有一件事他立即便能解決,他便清了清嗓子,回首同諸野說:“辭宇不過是算錯了人數,只是個小意外。”
諸野:“我不想要。”
謝深玄:“這樣不行。”
諸野:“……”
謝深玄:“我的給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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