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深玄猛地收回目光,隱約還覺得有些面熱,倉促尋了個借口,道:“諸大人,您穿得未免也太嚴肅了。”
諸野:“……”
謝深玄:“您難道就沒其他顏色的衣服了嗎?”
諸野搖頭。
謝深玄後頭的話,便再沒有一句能夠說得出來的了,他不可思議般看著諸野,隻覺得自己聽見了什麽極稀奇的話,若他記得沒有錯,以往諸野還住在謝府內時,他們的衣物多由府中負責采買布料,再尋裁縫裁製,而諸野對此事頗不在意,大多是由謝深玄或者老夫人代為挑選,那時候他的衣服款式總還不至於如此貧瘠,可到了今日……
謝深玄皺起眉,小聲說:“啊?不會吧?不會真有人家中衣櫃打開,只有款式相同的黑色衣服吧?”
諸野:“……”
不知為何,謝深玄分明感覺諸野似乎稍稍朝房門處挪了些位置,好擋住他那房間入口,一副不希望謝深玄入內得模樣,令謝深玄心中莫名便有了古怪的想法。
諸野的衣箱……怕是真的只有清一色同款式的衣服。
他欲言又止,心中總覺得諸野自離了謝家之後,過得都是令人難以言說的苦日子,他很想將此事補償回來,可卻又不知應當從何處入手,貿然給諸野買衣服總不行,可總不能叫他事事理智,他多看諸野那身黑衣一眼,便忍不住要說:“諸大人,您若是不會挑衣服,下回我府中裁衣,我可以幫你看看。”
說這話時,他刻意板著臉,像是只是為他不擅此事的鄰居熱心提個主意,說完後他便恨不得立即轉身要離開,諸野默聲不言,未曾回答他方才的話語,只是快步跟上他的腳步,同他一道到外院去尋裴麟和趙玉光所在。
這兩人竟然還在那荒草叢生的院中玩鬧,裴麟雖對這“鬼宅”很失望,可這麽大荒蕪而破具恐怖意味的花園庭院,倒是令他起了不少興趣,謝深玄看時間還早,便坐在廊下,等著裴麟對這院子失去興趣。
諸野站在他身側,他二人之間毫無言語,總令謝深玄莫名局促,他只能沒話找話,盯著院中看了片刻,訕訕側目去問諸野:“諸大人,裴麟說您這房子是鬼宅,您不生氣嗎?”
諸野搖頭。
“其實……此處也不那麽像是鬼宅。”謝深玄輕聲說,“大概只是人少,又年久失修,看起來才有些唬人,若是能多些人氣,或是好好將這宅邸修上一遍,想來便能好上不——”
他自己頓住話語,有些局促清了清嗓子,心中多有不安,莫名覺得自己這番話語,倒像是在暗示諸野,自己能夠幫他修繕宅邸,又覺得自己這像是告訴諸野,他們謝府人多,他能多找些人過來為諸府填充人氣,他雖心中極想如此,但卻又不願提及,只能倉促繞過,含混嘟噥了一句:“這麽大房子,只有兩個人,活該人家覺得你家是鬼宅。”
他前後兩句話矛盾,諸野卻也只能苦笑,大概是見多了謝深玄這般胡言亂語的時刻,他未曾多想,只是解釋:“我平日畢竟不在此處居住。”
謝深玄:“這不是人少的借口吧?”
諸野又說:“玄影衛公務特殊,若是人多,興許會泄密。”
謝深玄非要抬杠:“你都不在此處居住了,難道還怕泄密?”
諸野:“我對園藝花草沒有興趣……”
謝深玄:“我也沒興趣,我種什麽死什麽,可謝府的花園一點也不差,自己種不了,不能請個花匠嗎?”
諸野:“……”
謝深玄這才發覺自己說話太衝,這麽懟了諸野幾句,諸野沉默不言,或許是心中不悅,他匆忙找補,乾笑幾聲,又說:“我只是覺得,這麽大宅子荒廢著,未免有些太過可惜了。”
諸野不說話。
“你……你看哪院中的老樹,都枯成什麽模樣了。”謝深玄又勉強哈哈笑上一聲,說,“那樹枝伸到外頭街上,每每過路,都要為此事心驚。”
他也不知自己究竟都說了些什麽,這麽一通廢話,才見諸野低聲回答,說:“我當初要這宅子,原是想——”
謝深玄微微睜大雙眼,訝然打斷諸野話語:“這宅子是你自己同皇上要的?”
諸野:“……”
謝深玄這才回身,看向諸野:“不是皇上賜府?”
諸野:“一半算是。”
謝深玄:“……”
“我在京中並無安身之處。”諸野小心翼翼說,“皇上讓我選處地方……”
後頭的話,謝深玄已幾乎不曾注意了。
他恍惚想起趙瑜明曾同他說過,依諸野的性子,他不在意之事,便絕不會分心去處理,這宅子是如此,都已破落成了這幅模樣,他也懶得理會,那他未曾拒絕皇上賜府,不過是因為他心之所系於此,因而他並不拒絕,甘之若飴。
謝深玄本覺趙瑜明在胡說八道,可而今卻忽而聽聞諸野是自願將府邸選在這處地方的……他眼角余光還能瞥見那長廊下新修的青磚,心中一時恍然,又一遍細細咀嚼趙瑜明的話語,不由代入其中,想,若依諸野一貫的脾性,他不在乎這宅子,那路面破損成什麽模樣,他也是不會去在意的。
他將府邸選在此處,或許是因為對面便是謝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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