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個“有殺氣”實在是太驚悚了。
官員在保持沒有騷動的情況下,迅速用眼角掃視四周。
殺氣?哪呢?沒有啊?
錦衣衛指揮使立於禦座西側,幾乎是條件反射要拔刀護衛皇帝了,反應過來後,很是幽怨地瞟了一眼許煙杪的方向。
能不能不要這麽一驚一乍?這是朝堂上!
許煙杪瞧了瞧四周,心聲依舊自得其樂。
【哇嗚,大概是錯覺吧?不過這句話真酷,我早就想說了!】
樂顛顛地,帶著不顧他人死活的美感。
老皇帝不緊不慢地看許煙杪一眼,面上露出一絲獰笑。
錯覺?
我就讓你知道是不是錯覺!
“許煙杪!”
許煙杪一驚,忐忑地站出來:“陛下?”
老皇帝:“素聞爾有急智。”
許煙杪:“?”
【這是聽誰說的啊?我還不夠躺平擺爛嗎?】
老皇帝直接當做沒聽到,繼續:“爾可知那周朝末年的文壇盟主,天水權氏權應璋?”
許煙杪凝重點頭:“有所耳聞。”
【這誰啊?文壇盟主什麽的,聽上去逼格還挺高。】
老皇帝:“……”
群臣:“……”
就客氣客氣,你還真不知道啊!
科舉考完之後,你把所有的知識點都扔了嗎?
老皇帝心情憤憤,升起的氣勢更是一下子被打斷了,因為他不得不解釋清楚:“權應璋曾於周廷為官,掌朝廷文書,執文壇牛耳,二十年矣。周亡之後,其居於天水,著書立說,受朝廷多番邀請卻仍然不願入仕,直言一臣不侍二主。”
許煙杪認真點頭:“嗯嗯!”
老皇帝:“朕聽聞你有急智,此事便交於你了,前往天水,勸說權老入朝為官,為我大周效力。”
【所以到底是誰瞎說我有什麽急智啊!可惡!最好別讓我找到!】
【大冬天的,還快過年了,誰想這時候出差去什麽天水啊!】
【而且人家不樂意給你當官就不樂意嘛,非要人家從了你,這不就是逼良為娼嗎!】
老皇帝本來正得意著自己終於整到了一次許煙杪。
——你不是喜歡偷懶嗎,我就拎你去幹活。
然後,就被創了。
什麽叫逼良為娼!會不會說話!就你長了嘴是吧!
老皇帝氣哼哼地捋一下胡子。
朕那是覺得前朝負名士良多,想給每一個被負心的名士一個家!
而至於群臣,已經被一個“娼”字創得死去活來,只能乾瞪著許煙杪不說話。
許煙杪一副乖巧順從模樣,對著老皇帝:“臣遵旨。”
許煙杪又乖巧地問:“陛下,只要能把人請過來,用什麽辦法都可以嗎?”
老皇帝:“可以,但必須是自願隨你過來,絕不能被逼迫。”
許煙杪:“嗯嗯!”
【那我把他房子燒了,他扛著大砍刀追著我跑回來,也算自願吧?】
老皇帝:“……”
他咬著發癢的牙根:“必、須、是、自、願、出、仕!”
出仕兩個字還是重音。
許煙杪:“嗯嗯嗯嗯!”
【奇怪,怎麽感覺老皇帝說話的語氣有點怪怪的?】
老皇帝面無表情:“你現在就可以出發了。馬車已經準備好了。”
*
當然不是隻讓許煙杪自己出發,天水遠在千裡之外,老皇帝為了他的安全著想,還配置了一隊錦衣衛。
等終於到達天水的時候,許煙杪捂著自己顛成十八瓣的屁股,逃也似地下車。
錦衣衛問他要不要去旅舍休息,許煙杪一口回絕。
“快點解決掉我就能快點回家了!”
他往大儒門口一站,恭恭敬敬地敲門,對方知道他是朝廷的人,也沒為難他,但是把他請進去後,大儒沒出來,招待他的是大儒的孫子。
對方客客氣氣地說:“天使請回吧,家公老矣,無法再為天子效力。”
許煙杪沒有就著這個內容說下去,只是露出一個羞澀靦腆的笑容:“聽聞權公治學恪遵傳統,精於古文,我是來請教權公的。”
權勰十分驚訝:“你學古文——我是說,你想請教家公什麽?”
也難怪他會這麽驚訝,如今學界大多數學子皆修習經學,其中又分為今文與古文兩大學派。在民間,二者之間爭論頗多,但在朝堂上,已然是今文經學佔盡上風。
今文學派和古文學派的差別,大概就是“孔子最牛逼,孔子托古改製”和“孔子也牛逼,但周公最牛逼,孔子只是在陳述周公的理念”的差別。
今文經學的宗旨是通經致用,與時製宜,學說要結合時政的需要。
古文經學則更追求對經書的正確理解,一心研究經書的思想內容,為經書作注釋。
許煙杪:“我想問一下權公……”
他看著系統界面裡,“權應璋正在偷聽許煙杪與孫子權勰交談”的八卦,露出狡黠的笑容。
“‘回’字有幾種寫法?”
權勰一頭霧水:“什麽?”
這是什麽問題?
許煙杪說得特別誠懇:“我聽朝中諸公言,古文經學的學者往往皓首窮經,尤擅咬文嚼字,於經學上最為純謹,連‘回’字的數種寫法都能鑽研出來,我十分好奇,便趁此機會前來請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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