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琢磨了一下,還是很好奇,遂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臨走時還薅走了好幾個同樣好奇的同門。
而童心大儒仔細觀察著自己的門檻,退後兩步,欣賞一番後,認真思考:
門口要不要再安一對石獅子?方便平時拿來曬大棉被?
*
“我跟你說,這可是我費盡心思打聽到的消息!”
許煙杪神神秘秘:“高襄,你知道踹匠會館嗎!”
襄陽公主搖搖頭:“踹匠是什麽?會館又是什麽?”
許煙杪就開始介紹了。
棉布染色之後,須要工人足踏凹字形大石,左右滾動,使棉布緊薄而有光澤。這就是踹布。而包頭為此募集工匠,聚居坊中踹布,便稱為“踹坊”。
包頭募集而來的工匠,便被稱為踹匠。
“那和我哥有什麽關系?”
襄陽公主發出吐槽:“就他那個腿,能踹嗎?”
許煙杪壓低聲音,盡顯神秘:“他腿瘸確實不能踹布,但他可以做別的事情啊!”
襄陽公主:“什麽事?”
兩人邊走邊聊。
走著走著,就到了許煙杪要到的目的地。
“你看下面!”
他們是先爬上了一個土墩兒,斜下方就是一個人堆。他們就站在人堆外面。
襄陽公主興高采烈地看熱鬧:“你讓我看什麽呢!這群青壯年聚集在一起幹什麽的?”
土墩兒後面不遠處是一戶普通人家,家門口堆滿了鹹菜壇子,權應璋和古文學派的人就蹲在鹹菜壇子後面,偷偷探出腦袋。
“這好幾千人聚在一起,是在幹什麽?”
權應璋語氣鄭重:“不會是在起義……”
不好意思,前朝末年那會兒說習慣了。
權應璋咳嗽一聲:“不會是在造反吧?”
主要是,三四千人,都是青壯年,而且,一個個表情憤怒,真的很像啊。
——也幸好這不是在蘇州大本營,那邊的踹匠,至少萬人。
古文學派官員壓著嗓子:“應該不是。小白澤很惜命。”
真是造反,他就不會帶公主來湊這個熱鬧了——他一定有多遠跑多遠。
權應璋點點頭,又有些疑惑地四看:“說起來,太子呢?”
不是說是太子在找那老古板麻煩?怎麽是這三四千青壯年?
就在此時,突然一聲石破天驚——
“裂裳為旗!削竿為弋!”
“討債討薪!包頭還我血汗錢!”
那些踹匠跟著在後面大喊:“包頭還我血汗錢!”
“還我血汗錢!”
“還我血汗錢!”
襄陽公主目瞪口呆。
踹匠們動了起來,一個個扛著竿子衝擊他們正前方的大戶人家——也就是包頭的家。
那家共有七八間房,奴仆也不少,都吃得膀大腰圓,派兩個人往大門口一站,都能驅散邪魔。
但再壯實的人,都頂不住三四千青壯年衝擊大門。他們搬了近一半桌椅將大門堵住,不少人乾脆腳踩同伴的肩膀,從牆頭爬進去。院子裡喊殺聲一片。
當然,最響的還是:“包頭還我血汗錢!”伴隨著打砸的聲音。
大院當下亂成一團。踹匠人群都衝了,如同潮水退去,慢慢流露出來……一個太子()
襄陽公主差點把自己的舌頭吞下去,臉上表情格外驚恐:“你在幹什麽啊,哥!!!!”
那個混在踹匠裡,頭搗得像雞啄米一樣,還跟那一群踹匠一起豎起胳膊大喊“包頭還我血汗錢”的,不是她那個冤種親哥,大夏堂堂太子,又是誰?!
*
土墩兒下面聲音很吵很亂,襄陽公主的尖叫聲沒傳到下面。
但是。
許煙杪的心聲,完整無缺地傳到了每一個能聽到他心聲的人的耳中。
【哈哈哈哈哈哈!】
【我就知道,高襄看到這個,肯定會裂幵的!當初我看到的時候也是啊!堂堂太子加入了踹匠會館,還跟著他們一起去討薪哈哈哈哈哈!】
太子:“?!”
本來正在喊口號的聲音都卡頓了一下。
許煙杪,你突然過來之前能不能通知本宮一下啊!
而且,你怎麽把我妹妹帶過來了!
本宮只是臉皮厚,不要臉,但不是不怕挨揍啊!我爹他打人可是真打!
旁邊的踹匠看太子那萎靡不振的樣子,拍拍他肩膀:“第一次來討薪吧?”
太子勉強扯了扯嘴角。
踹匠:“別怕,俺也是第一次,但是別的會館都能乾,俺們也能!包頭都心狠,俺們按件踹布賺錢,他經常說這個沒踹好,那個踹得有毛病!少俺們的錢!挑不出錯就拖著、欠著不給,還動不動把人從踹坊裡趕走!他這麽做,俺們就自己來拿錢!”
說著,一簇火星仿佛從踹匠眼裡冒出來,黑紅黑紅。
太子狠狠地罵了一句,大抵是在罵黑心的包頭:“不曉得考慮人,有你哭的時候!”
那踹匠一把把太子手裡的竿子再往手心裡推推:“沒錯!讓他哭!”
太子發現,先哭的可能是自己——老底都被掀了。
【加入的還不止一個會館!】
【瓦木工人的九皇會,燒鹽工人的炎帝會,鑿井工人的四神會,挑水工人的華祝會,打鐵工人的老君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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