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飾一百二十箱。”
“馬三十二匹,走騾二十四頭。”
“以及……”
洋洋灑灑報了一大堆,順帶著奉上物品清單。
老皇帝一邊皺著眉,厭惡鄉紳剝削百姓,一邊卻又忍不住笑起來:“金、珠、人參等物,交十二監。”
“銀、錢及銅、鐵、鉛、錫等項,有關鼓鑄者,交戶部。”
“磚石、木植等項,有關營造者,交工部。”
“鹽、酒等項,有關稅務者,交宣課司。”
“其余器皿、衣飾,及馬、騾牲畜一應雜貨,均行文都察院。”
分錢了分錢了!
——為什麽抄家滅族不會使朝堂有特別大的動蕩,就是因為這事。抄來的財產,由皇帝和大臣瓜分,這次一口氣抄了十五萬人,不管是皇帝私庫,還是各部庫房,又肥了一波。
老皇帝歎氣:“可惜了。”
許煙杪茫然看他一眼。
【可惜什麽?】
老皇帝似乎是自言自語:“可惜短時間內不可能再抄家了。雖說天底下不缺想當官的,但不管是官還是吏,培養起來都需要時間。”
【啊……】許郎眨眨眼睛。
老皇帝興致勃勃地打開箱子,開始清點自己的“收入”。
錦衣衛瞥見一隻烏鴉恰好落在窗台上歇腳,心裡罵一聲晦氣鳥,就要過去驅趕。
前一刻,聽到老皇帝嘖嘖稱讚:“這玉瓶料子不錯嘛。”
後一刻,聽到許郎心聲:【那兵部侍郎貪了抄第五昂家,抄出來的財產,還修改抄家底冊……剛剛老皇帝說短時間內不抄家了,是不是也不抄兵部侍郎的家啊?】
老皇帝手一緊,玉瓶發出了吱吱呀呀的摩擦聲。
誰貪了什麽?修改了什麽???
【哦豁,原來老皇帝手裡拿著的那個瓶子,真品是純正的羊脂白玉呢,但是反正老皇帝也辨認不出來,兵部侍郎就隨便找了個大路貨調包。】
錦衣衛面色一白,也不敢去趕什麽烏鴉了。努力縮小自己的存在感,滿頭都是汗。
而老皇帝背對著許煙杪,面色猛地陰沉下去。
他似乎是摸夠玉瓶了,又把它放下。打開另一個箱子,裡面裝的是第五昂收集來的字畫。老皇帝不太會賞析,更不喜歡附庸風雅,把這些掛在自己屋裡,但這些東西賜給文臣,可比賜金銀珠寶能夠讓他們感恩戴德多了。
正好,金銀珠寶他能自己留下了()
*
老皇帝拿起一卷《麻姑圖》,其上有書聖的晚年楷書精品,鉤如屈金,戈如發弩。
許煙杪:【假的。】
老皇帝冷笑一聲,放下後,又拿起另外一副《牡丹圖》,乃是東楚著名畫家盧清誠所作,曾有收藏者出價二十萬兩才將之買下,轟動一時。也不知這圖什麽時候流落到第五昂手裡了。
許煙杪:【假的。】
錦衣衛心跳瞬間飆到一百八,而老皇帝目光一寸寸掃過箱子裡的古董,又拿起那被評為天下三大行書之一的《九月九日貼》。
【假的!】
拿起西楚四大家之一,徐邕的《華嚴經》手抄本。
【假的!】
老皇帝的臉色越來越陰霾密布。
兵部侍郎是吧?
試圖愚弄他是吧?
“賜死。”
錦衣衛拱了拱手,迅速離去。
許煙杪猛地回過神來。
【賜死?怎麽就賜死了?】
就要去繼續翻系統,看看有沒有什麽八卦。
老皇帝瞥了他一眼,卷起贗品手抄佛經,敲了敲箱子蓋:“想不通我為什麽突然說賜死?”
許煙杪拱了拱手:“確是如此……”他斟酌地問:“陛下想賜死誰?”
“兵部侍郎福祿祖。”
“怎麽……”
“他以為朕看不出來那玉瓶,那字畫,都是贗品?”
老皇帝一副自己早就看出來的樣子,冷哼一聲:“既然敢愚弄朕,就要付出代價。”
許煙杪一時接不上話,只在心裡震驚。
【老皇帝居然早就看出來了嗎?也對,當皇帝這麽多年,品鑒能力早就上去了。】
【可是萬一不是福侍郎乾的呢?】
老皇帝又瞥了他一眼:“怎麽,覺得朕還沒查清楚是誰乾的,就下令賜死,很有暴君風范?”
【這怎麽還給人上升了呢!!!】
許煙杪立刻:“臣沒有!”
【不過,他怎麽知道我在想這個?】
老皇帝嘖了一聲:“心思都寫在臉上了。”
許煙杪瞪大眼睛。
【真、真的嗎!】
【不過,好像確實,聽說確實有人很容易就會被有社會經驗的人猜出來自己在想什麽。】
【可惡啊,為什麽我以前沒進修過表情管理課!】
老皇帝好整以暇看著許煙杪精彩的臉色,把贗品佛經又丟回去,繼續說:“我沒查是誰乾的,是因為他領頭抄家。如果是錦衣衛乾的,不可能如此大量調換而不被這位侍郎察覺。能在造冊上動手腳的唯有他。而如果是侍郎和錦衣衛聯合,那也沒有關系,有個話叫‘抓大放小’,他們逃過一劫,也會知道是我特意不追究,往後做事必然更小心翼翼,盡心盡力。而有那兵部侍郎被賜死的先例在前,以後負責抄家的領頭官員,恐怕也不敢隨隨便便朝那些財物動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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