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哥兒是縣令七歲的兒子。是在任上生的,在縣令遷官之前,暫時不必送走。因為是縣令的兒子,生得又高大,還總是拿家裡的雞肉鴨肉魚肉。偶爾還有小牛腿,分給縣裡的小孩子吃,是孩子王那樣的存在。
黑漢子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但是他拍拍小兒子腦袋:“沒事,以後爺給你買!爺給皇爺好好種地!咱們吃飯都吃鎮江香醋!”
小兒子歡呼一聲。
十歲的大兒子興奮地說:“爺!我以後也想要這種騾車!他們居然在車前支布篷子,連騾子也不給曬著!”
黑漢子一口包攬:“買!都買!”
大女兒——土坷垃西施把腰一叉:“我想以後不用耕田刨地!”
大兒子:“不刨地那我們做什麽啊!”
土坷垃西施發揮自己最大的想象力,大聲說:“爺當老爺,娘當夫人,我要當小姐!話本裡的小姐,走路累了,有小丫鬟隔著被子給我按腿!”
黑漢子也笑著說:“好好!一定讓你當小姐!”
騾車行駛,車輪轟轟前進,像是愉悅的鼓點在敲起。車簾子也在快樂地搖晃。
土坷垃西施扭頭:“娘呢!娘你想要什麽!”
黑漢子的婆娘也用暢想中回神,笑道:“以後那湯不用我熬就可以啦!”
她還有些遺憾,早知道會坐這麽好的車,她咬咬牙也花錢請人來熬骨頭湯。現在一身骨頭湯味兒,坐在這車裡,渾身都別扭極了。
土坷垃西施:“肯定不會!你以後可是夫人呢!爺呢!你想要什麽!”
黑漢子扯了扯被汗浸濕的衣領,壓下惶恐的心思,笑著說:“那當然是天天能吃肉了!”
*
等他們到了京師,才發現,原來朝廷征召的人不止他們。
各地老農都匯集在一起,去討論那個叫土豆的東西要怎麽種。畢竟,雖然有土著,但是各地土質不同,水質不同,氣候不同,不可能照搬。
——他們基本也不會官話,旁邊都站著一個舌人負責翻譯。
一開始,大家還好好討論:
“那肯定是要挖坑,下種,再放糞肥嘛!吃的都是這麽種兒!”
“地得耙疏松嘍!”
“這東西不是說在土裡會爛會生病嘛,裹硝灰試試!”
“我看這東西有芽兒,應該把有芽兒那一頭朝上,不然就憋壞了。”
很快,說著說著,就吵起來了!
“我看,應該鋪雞糞土!”
“鋪什麽雞糞土!雞糞會生刺草蟲你們不知道?回頭把這玩意兒咬得大洞小洞,還怎麽種!應該鋪馬糞!”
“馬糞引螻蛄!”
另一邊——
“應該拌草木灰!”
“應該拌硝灰!”
“俺跟你說不通,不跟你種!俺自己種!”
“俺也是!”
還有——
“芽朝上?芽朝下才對,這芽看著就是土豆的根,根怎會倒著放!先生根後出苗!”
“啥!我種了一輩子的地,都沒聽說過什麽先生根後出苗,先出苗後生根才對!不先出苗,苗怎麽長得齊整!”
“你會不會種地!”
“你才不會種地!按你這麽種土豆,土豆肯定種死了!!!”
……
都是有種田經驗的農民,再加上又是各地種田好手,各有各的固執,怎麽都說不攏。
到最後,老皇帝大手一揮,讓他們一人領一畝地回去種土豆,誰種出來的畝產最多,誰就被獎勵京師的一套房子。是住還是賣,都可以。
簡直肉眼可見的,這些農民盯著屬於自己的土豆,仿佛一輛輛被一腳踩下油門,速度加到最大的車。
會種地,真的能光宗耀祖!
*
“嘿嘿嘿嘿,你說我兒子大名叫耀祖怎麽樣!”
連沆抱著自己還是周歲幼兒的長子,發出傻爸爸的笑聲。
許煙杪想了想,認真地說:“以後就字光宗?”
連沆一樂:“不錯啊,連我兒子的字都想好了。”
將周歲的小孩往許煙杪那邊一遞:“來!要不要抱抱他。”
許煙杪閉住嘴唇,小心翼翼地抱著這個小孩,在連沆指導他怎麽動作的情況下,感覺自己呼吸都不敢重了。
【好小!】
【好軟!】
【救命啊啊啊啊啊啊!感覺好容易讓它受傷!】
連沆差一點就直接笑出聲了,連忙轉移注意力:“也不用那麽小心,我跟你說,這小家夥兒皮實,夜裡蹬床蹬到床頭那塊硬木上也不哭,就是‘哇’地叫一聲,再哼哼兩句。也不需要奶娘哄。”
許煙杪:“就算你這麽說,我也不敢大動作啊!”
連沆又把自己兒子抱回來,許郎才停下他心聲裡的鬼哭狼嚎。
然後,剛平靜的心聲又被連沆一句話激起來了:“許郎,耀祖作為名字是我開玩笑的——你來給他起個大名,如何?”
許煙杪如遭重擊:“你說什麽?我?我來給你第一個孩子取名?!”
連沆不好意思地說:“我覺得許郎你有福氣,想讓我這孩子沾一沾,不過如果你不願意……”
“也沒有不願意……”許煙杪連忙否認,而後又糾結:“但是我怕我起得不好聽,起得太俗……”
連沆:“沒事,再怎麽也沒有耀祖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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