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淳很鎮定:“公主在守。公主負責。”
想了想,又說:“非是無詔回京,地方官三年一朝覲,回京述職,如今離天統三十二年,已是三年。”
她雖然提前了兩個月到京師,但遼東離得遠,這事也能說得過去。誰讓她身份特殊,她走了還有公主能留守。
——甚至對於陛下來說,公主守遼東,比駙馬這個外人守遼東,更讓他放心。
而顏淳這麽一說,周邊圍觀神童小郡主和主考官爭論女性能不能進科舉考場的人,便立刻意識到:“那不對啊,公主是小郡主的娘,公主還能在駙馬不在的時候守遼東,如此巾幗,怎麽會覺得女兒來科舉就是不安於室?”
“而且,駙馬肯定了解公主,他說公主支持小郡主來神童試,那確實就是支持的吧。”
“既然如此,小郡主做這事,的確符合孝道?”
幾句話一出來,視線全看向了霍洗馬。
現在壓力給到了他。
——畢竟,在大眾的樸素價值觀裡,人家丈夫說的話,難道不比你一個外人值得相信?
*
在房陵長公主的駙馬出現在神童試現場時,霍洗馬就知道,自己鐵定是翻不了身了。
此時此刻,他只能非常知趣地說:“原來是這樣,駙馬莫怪,是霍某擔憂得太過了,霍某在此向郡主賠罪。既然如此,小郡主十分之孝順,為了長公主當女官的心願。去考神童試,自然是沒問題的。郡主,請!”
說著,就讓開位置。
在大多數人眼裡,他這樣子是盡忠職守,雖說迂腐了一些,可最後也算是知錯就改,倒也沒太多惡感。
只有少數人察覺出他是在惡意為難人,根本就不是什麽不懂變通。見此,決定以後對這位高官敬而遠之。
霍洗馬也不在意。
然後,古文學派的人就走了過來,面帶微笑:“霍洗馬,權公讓我們給你帶來兩樣東西。”
霍洗馬:“什麽東西?”
再想到之前許煙杪的心聲,心裡有些不詳的預感,趕忙說:“東西直接給我就可以了,不用……”說是什麽東西。
話還沒說完,對方就大聲說:“權公說,送你一本《孝經》,一本《荀子》,以後有事沒事,就在家裡多讀讀書。”
“嘩——”
周圍的人一片嘩然。
這下好了,更多的目光聚集在霍洗馬身上了。
像是一根根能插進人體脈絡的針管,幾乎要把人插個對穿。
霍洗馬差點落荒而逃。
——這可是來自文壇盟主的“建議”,說是建議,實際上就是在對臉抽,說他這麽大年紀了還弄不清楚什麽是真孝順,什麽是假孝順!就應該多看看書!
特別不留情面。
霍洗馬強行讓自己笑起來,乾巴巴地說:“權公說的對,下官確實應該多讀讀書……”
古文學派的人滿意地點點頭,又道:“過往曾有神童破題破得十分出色,卻被人懷疑是代作,不如你當眾為顏小娘子出一題,讓她破之。權公作審。”
“你覺如何?”
霍洗馬沉默了好幾個呼吸。
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官員們已經開始嘖嘖了:“臉黑了吧?之前臉白了,後來臉青了,剛才臉紅了,現在臉黑了,這事再不結束,說不定還能再湊兩種顏色。”
“以後他的花名就是霍調色?”
“沒必要,回頭彈劾他不孝順,他能不能繼續做官都不一定,花名估計也沒什麽人叫了。”
“也不一定,他只是不做官了,又不是死了。”
“還不如死了呢,一大把年紀了,晚節不保。”
霍洗馬還是很想活的,好死不如賴活著。
他知道權公為什麽出題。怕進了考場後,他故意為難顏小娘子,或者別人因為顏小娘子是女子,是郡主,如果過了神童試,有可能會被散播謠言,說她沒有真才實學,是因為女子身份被優待,因為母親是房陵長公主,而被放水。
但,當眾答題就不一樣了。見證者頗多。
而且,正好也可以對他小懲大誡。
出得簡單了,世人要麽說他前倨後恭,要麽說他沒有學識;出得難了,世人會說他為難八歲小童,沒有風范。
真是好心機!
雖然現在天上沒有雨水飄下來,但霍洗馬依然覺得渾身發冷。
而後,他一口應下:“某覺得可以,如此,霍某便當著諸公諸學子的面,為小郡主出一道題。”
“郡主請聽好了,題為——”
霍洗馬盯著顏令徽,冷不丁摔了他的破罐子:“子曰。”
你們想我出不難不易的題,我偏不!反正事情都這樣了,我注定是跳梁小醜了,倒不如直接讓這小女孩當眾丟臉,說不得還能讓她一輩子想到這天就心生恐懼,成為她心裡的魔障。
【給八歲小女孩出這樣的題!好不要臉!】
許煙杪都生氣了。
這題你拿去給很多秀才、舉人做,他們都不一定能破題。
而且他們還能有三天時間思考,顏令徽當場答題,別說三天,讓她思考三個時辰,估計在場的人都能表達不滿,並且散盡。
——盡管出這種題的霍洗馬,自己的名聲也好不到哪裡去。
在場不少學子已經開始罵人了:“好個為老不尊的老狗!這題你自己會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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