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撇清和許煙杪心聲的聯系,他此刻隻說了驕悍之罪,仿佛是看到老皇帝的和顏悅色,突然醒悟過來自己之前的動作十分不妥。
——畢竟,眼前這位天子,哪裡是那種能容忍別人蹬鼻子上臉的。
八十義子猛地打了個寒顫。
他們都有官,畢竟實打實上過戰場,許煙杪的心聲便也沒避過他們。如今,他們清楚意識到,自己不再被庇護了。
有從未做過違法犯紀之事的義子恨鐵不成鋼地瞪著自己這些兄弟。
同時壓著聲音咬著牙:“早說了!不要給義父蒙羞!看看你們這都做的什麽事!”
其他義子羞愧地低下頭。
更有義子跪了下去,也囁嚅著:“陛下,臣……”
這仿佛才提醒了永昌侯。
——實際上終於有了合適的理由。
“還有臣那八十義子,其中有人以臣之名號做下喪心病狂之事,還請刑部依法逮捕,臣絕不包庇!”
永昌侯看了他們一眼,歎氣,又磕了一個頭:“臣自知如此實在厚顏,可養不教父之過,也是臣不曾約束他們。如今也無顏請求陛下從輕發落,只求能與他們一同治罪,不枉父子一場……”
永昌侯知道自己這些義子囂張嗎?他當然知道,但他從來沒有管過,畢竟他本人就是那種自恃功高的
或是聽說戶部那邊拖欠軍餉,衝動之下火銃直接懟戶部侍郎腦門,或是和人有口角,當眾羞辱……也不止他這樣,不少功臣也這樣,總之,參與開國之功的功勳,就很少有不倚仗自己的功勞,橫行霸道的。
現在永昌侯就自食惡果了。
老皇帝看著他:“你有八十名義子,如果都算上,只怕你的罪還不夠治。”
永昌侯還沒說話,他那些義子已經齊齊跪下去,這個說是自己該死,不用義父隨罪;那個說自己做的事情義父不知情,求陛下網開一面。更有哭天喊地者,言自己畜生,不僅沒有幫到義父,還給義父帶來麻煩……
【唉。】許煙杪小心翼翼探出腦袋,看前排的情況:【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老老實實不犯罪不就好了嗎?】
那些義子哽咽稽首。
朝中不少人觸景生情,眼露動容,甚至有官員蠢蠢欲動想上前求情。
許煙杪一下就清醒了。
【他們犯了錯還能在這裡哭,在這裡求饒。那些受害百姓的哭聲又有誰聽?】
【嘖,罪有應得。】
【可惜功過不能相抵,不然永昌侯其實也為百姓做過事的。】
永昌侯一雙眼睛往外凸瞪,懵了半晌。
如果說他做過好事這個肯定沒錯,誰一輩子沒做過好事了?你就算是看誰口渴,給對方遞了一碗水也是好事。
但是,為百姓做事?
永昌侯想了半天,也愣是想不起來自己一個武將做過什麽好事。
——他的兵可不是那種入城後對百姓秋毫無犯的兵,像那種軍隊才是鳳毛麟角,大多數軍隊都是靠攻入城中後搶掠百姓來維持士氣。不過這種情況在陛下手頭寬裕,和軍隊約法三章,說自己會加大獎賞,但他們必須不犯百姓之後,就少見了。
【好像是天統十一年那會兒的事,我翻翻……找到了!回鄉祭祖,然後發現當地縣令、縣丞在本地魚肉鄉裡,侵佔良田足有數十頃,就一邊上報老皇帝,一邊沒等老皇帝批示,就闖進衙門,當著所有人的面把縣令和縣丞拖到街上鞭打。然後直接把那些良田分了。】
【嗚哇!隻分給貧苦百姓誒!】
永昌侯還真沒料到是這件事,神色複雜起來。
畢竟是二十年前的事了,而且他並不是為了百姓——不然,他義子同樣奪取別人田地時,他就出口訓斥了。
他當時被秦關那廝氣到了,滿肚子火氣,正撞上這事,就直接發泄出來。
【哇偶!現在鹽山縣的百姓都還記得這個事情。二十年了,還對其他縣的人顯擺:我們鹽山出了個侯爺,侯爺你們知道吧,好大的官,聽說天天金碗吃飯,銀筷子夾菜,但就算這樣他也念舊,聽說有縣令老爺搶我們的地,他拿著馬鞭就衝過來,狠狠抽了縣令老爺一頓,還把地分給我們!】
【我看看……】
許煙杪的心聲一停。
周圍的人都注意到,青年的瞳孔擴張到極致,瞳仁都好似成了一線。
也不知道他看到了什麽,震驚成這樣子。
大臣們心裡琢磨著,臉上露出好奇的神色來。
【唉,也不知道謝洛水她們會不會發現美洲。】
嗯???
怎麽突然跳成這個了?
大夏君臣愣住。
許煙杪抿著唇,盯著八卦系統——
這只是系統裡,二十多年前的一個小八卦而已:【鹽山縣的縣令剝削百姓,剝削嚴重到一個十五歲的鄉紳動了惻隱之心,免了租他的田地耕種的農人一年的租子,就有八十四歲的老人感激到自發向十五歲的年輕人下跪。】
【如果能發現美洲,就能找到那些作物,至少田產上去了,剝削重一些也不容易餓死?】
【好像也不太行,田產上去了,說不定剝削的力道也會上去——還是得看吏治。但有總比沒有好。】
——太平之世,逼得老人向年輕人下跪。但如果是亂世,連下跪的機會都沒有,活活餓死在鄉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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