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是兵中君子,雖然劍尖鋒利、兩側開刃,但劍招變化無窮,劍境劍意各有不同。
顧承宴旋步挫劍,本來此刻應當回身收式,但他就是感覺到體內還有一股力量在推著他繼續。
下一式若練,那便是顧馳留下劍法的最後一重境界,從前顧承宴根本參不透,但如今看著草原日出,還有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從青石上站起來的小狼崽——
顧承宴笑了笑,引劍仰頭,手中轉出一個劍花,自然劍尖點地、腳步錯開,竟然真的原地打出空翻。
一白劍帶起了剛才地上被削下的草屑,紛紛綠意浮空,竟然隨著顧承宴的動作在劍側形成了一道長龍。
賽赫敕納從未見過如此奇景,一時竟看呆了,根本沒注意到氈包那邊滿臉喜色向他們跑來的小五幾個。
顧承宴本來體內經絡滯澀,內勁全無,結果這幾下舞劍竟然像是突然打通了關竅,丹田也微微發熱。
隨著劍招一招一套地打下去,一白劍都隱約出現了龍鳴,那一圈圈圍繞著他的碧綠草屑也隨著他的動作散了出去。
顧承宴試著往前用勁一送,轟地一聲,環繞在一白劍上的碧草竟然被他像是甩鞭子一般乍然打了出去。
碧綠的草毯上落下了一個坑,恰同時,小五和穆因幾個也正好跑到了草場邊上。
穆因正準備開口報喜,小五卻猛然捂住了他的嘴,讓他不要說話,示意他仔細看顧承宴的動作。
穆因唔唔兩聲,轉過頭去看,卻駭然地發現顧承宴身姿輕盈,和從前給他做示范的任何時候都不太一樣。
他眨眨眼,拉下小五的手,“師父他……”
小五卻根本沒看他,兩眼一動不動地盯著顧承宴,半晌後才高興地原地蹦了兩下:“是師祖的劍法。”
攬舟抱月,青山吟霜。
這些都只是在劍譜上寫著的劍招,但即便是青霜山的現任掌門,都無法參透其中的道法和緣由。
如今,小五看著顧承宴,倒是忽然有點明白了顧馳當年寫下那本劍譜的心境:
顧馳少時是天之驕子,仗劍江湖、快意紅塵,從來沒有什麽不愜意順心的時候。
後來到了邊關看盡百姓疾苦,逐漸明白了僅靠一人、一門派之力無法拯救黎民百姓。
心境大開大合,這套劍法的劍境也是同樣的大起大落,若是沒有體悟其中的道理,強行練了也只會走火入魔。
顧承宴從前一心求死,既沒有顧馳年輕時候的鬥志,也沒有後來他慷慨赴死的無畏。
如今想到為賽赫敕納活,想到草原的牧民和天地,心境改變,求生的本能終於突破了那最後的桎梏——
本來特木爾巴根是帶著王庭眾多官員來尋賽赫敕納去議事的,結果一群人來到操場,就只看見了迎風舞劍的顧承宴。
他的劍法很快、很利,卻在旋身回步的時候有一種柔和,像是山崩海嘯之後又迎面而來帶著鮮花芬芳的清風徐徐。
特木爾巴根愣了愣,半晌後單膝跪倒在地,恭敬地用右手扶在左邊胸口:“……是神跡!”
而在其他官員看來,日出金光下,顧承宴整個人都被一圈隱約白光所籠罩,簡直就是神祗親臨。
鐵柱這麽一跪,他們自然接二連三地跪倒。
就連附近的牧民被驚動,跟過來一看後也大驚失色,紛紛跪倒下去。
顧承宴自己渾然不覺,只是在眼前一重重出現的劍境中大開大合,卻不知道隨著他境界一層層的提升:
體內經絡的滯澀、多年沉屙也像是劍境中高山、險灘,被他一道道、一關關闖了過去。
少林《洗髓經》是讓人脫胎換骨、經絡重塑,顧馳的最後一重劍境,卻好像是人在極限時候重新審視、認識了自己。
最後一招畢,顧承宴迎風並步、一白劍在掌心轉了一圈,然後繞著手腕、還入鞘內。
他氣息未定,周圍卻已經一圈圈跪滿了百姓,就連穆因都跟著跪下去,覺得這就是騰格裡的神跡。
顧承宴眨眨眼,轉頭掛著汗看了眼賽赫敕納,還沒開口,就被飛奔過來的小狼崽抱了個滿懷。
“誒喂?阿崽你……唔?”
賽赫敕納才不管那麽多,他抱著顧承宴原地轉一個圈後,直接重重堵住了他的唇瓣,用力舔吮。
他不懂中原的武功,也不懂什麽內勁和劍境,但他知道,現在懷裡的人溫熱、心跳聲也極有力。
顧承宴剛剛只是有些氣促,如今倒真是被小狼崽親了個雲頭轉向、喘不上氣。
他用力拍拍賽赫敕納的肩膀,本來和平時差不多的力氣,這會兒卻聽得賽赫敕納悶悶哼了一聲。
顧承宴眨眨眼,在賽赫敕納松開他的同時,才愕然看著自己的掌心,覺過點不對勁——
他、他的內勁?
小五這時候才走上來,悄聲肯定了顧承宴的猜測:“小師叔,你的內勁恢復了。”
原來昨日,眾人都忙著查看顧承宴的病,小五也是一時情急沒有多想,等回到氈包後才越想越不對勁:
顧承宴明明已經沒有內力,為何會在看見他真氣紊亂的時候出手,還能點中他好幾個穴位?
雖說人身上的穴位用力戳下去也會酸痛,但要引導岔經的真氣歸位,還是需要一點內勁才能打通的。
小五想通這一點後,直接一躍翻身而起,推搖醒了穆因跟他分享這個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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