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害怕、別自棄,我一定能找到你的。
不論是我的三年前,還是你的十九年前。
雪沫隨著他的動作四散紛飛,挖掘的深度愈深。
白崖一路挖下去,在短時間內順利破開了雪層。
他立刻焦急地傾身向空層中望去,直直對上了林清的視線。
青年眼中的光將熄未熄,像死神鐮刀下最後的一束火焰。
-
某年某日,它在雪層裡撿到了一個小男孩。
盛夏時分,冰雪被陽光曬融化,雪原上總會發生大大小小的雪層滑落。
如瀑的積雪衝刷過山坡,雪域的弱小生靈躲閃不及,就被埋在了雪層之下。
岩洞裡小憩的雪豹聽到動靜,艱難地支撐起身體,準備去雪崩的地方碰碰運氣。
在這之前,它已經好幾天沒有捕捉到獵物了。
饑餓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雪豹僅存的體力無法支撐它再奔跑。
這場雪崩好像是上天的饋贈,它恢復了些精神,祈禱著能在雪層裡找到些可以飽腹的動物屍體。
被掩埋的生物大多會被雪層衝拖至下遊堆積區,雪豹拖著大尾巴趕到山腳時,聽到了嘈雜喧鬧的聲音。
它反應還算快,躲在一塊巨岩後,探頭悄悄打量著山腳下奇怪的兩腳獸們。
這群名為人類的危險生物正聚集在一起,用奇怪的長柄工具奮力挖著雪層,他們臉上的表情很難過。
雪豹看到他們挖出了幾個人類的幼崽,有的被抬在擔架上匆匆送下山,還有的從頭到腳蓋上了意味不明的白布。
人類的挖掘行為一直持續到了深夜。
臨走時,他們的神情似乎仍未放松下來。
雪豹留意到,有一位漂亮的女士格外傷心。
她的眼睛早已經哭得紅腫,乾涸的淚痕毫無形象地掛在臉上。
顧慮於身處雪山,女人隻得死死捂住嘴,壓抑著自己的哭聲。
雪豹的聽力極佳,它依稀辨出了女人痛苦的低吟。
她說,小清、小清,你在哪裡啊,你一定要撐住啊。媽媽絕對不會放棄你的。
雪豹不明白人類的行為。
它只是難過地想:看來找不到食物了。
於是它扭頭離開,打算順著滑坡而上,看看還能不能找到什麽東西來果腹。
這麽一搜索,就從月明星稀搜到了日出東方。
雪豹一無所獲,山腳下的人類同樣一無所獲。
饑腸轆轆的年輕雪豹垂頭喪氣,深一腳淺一腳地趿拉著爪子。
頭暈眼花間,它鼻尖突然一聳。
似乎有什麽陌生的氣味,被埋在不遠處的雪層之下。
雪豹眼睛霎時亮起。
是食物嗎!
肚子咕咕直叫,催促著它向著氣味的來源奔跑。
在氣味最濃鬱的地方站定,雪豹調動前爪的力氣,奮力刨動雪層。
越向下挖,它的動作卻出乎意料地放緩了。
雪層下被埋住的生物,氣味和山腳的人類很相似。
而且,它似乎聽到,這個生物還有心跳。
雪層被鑿開一個小窟窿,雪豹伸頭向裡望去。
昏暗的雪層空洞間,一個人類雄性幼崽正安靜地蜷縮在雪底。
小男孩的左臂呈現怪異的弧度,雪豹推測是受傷了。
他的雙眼緊閉,精致的五官上結了一層薄霜,嘴唇凍得青紫。
男孩的呼吸聲已經極其輕微了,心臟的跳動也變得緩慢起來,顯然是狀態極差。
這個男孩很顯然不具有任何危險性,體積大小正正好夠雪豹美美飽餐一頓。
它可以將他吃得連骨頭渣都不剩,沒有人類會知道這裡曾經埋有一個他們的幼崽。
年幼時就失去了母親的年輕雪豹還記得,它的母親因捕獵時重傷而死,屍體晾在裸露的灰岩上,沒多久就被偷獵的人扒走了皮毛。
母親只是死後才被剝皮,雪豹也知道,它有許多未曾謀面的同族,是被偷獵人打死的。
反正人類對它們痛下殺手,那它吃掉人類的幼崽,似乎很合情合理。
它的腸胃發出催促的咕嚕聲,雪豹卻遲疑了。
目光無意識垂下,奄奄一息的男孩無知無覺。
雪豹沒來由地想起那個漂亮女人的嗚咽。
這個男孩就是她在找的人嗎?
心跳聲愈發輕微,雪豹最終一偏頭,轉身飛奔向山腳下。
希望他能撐住。
希望那群人類不要向它攻擊。
如果人類能順便給它點食物就更好了。
雪豹這麽想著,使出全身的力氣奔跑跳躍。
好幾天不曾進食,它其實已經有些虛脫了。
高負荷的奔跑令它的五髒六腑都在翻湧痛苦,雪豹死死咬緊牙關,努力撐住發軟的身體。
人類的隊伍徹夜未眠,仍不放棄地搜索著失蹤的男孩。
雪豹衝到人群面前,在人類的驚呼聲和警惕的目光裡,它叼起了自己長長的尾巴,不住地原地打轉。
它知道人類在研究它們,知道人類一定明白,雪豹叼尾巴是焦慮的表現。
它有意引著人類向山上走,目光落在人群之中的女人身上。
女人憔悴的雙眼與雪豹對視。
雪豹相信她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最終,女人選擇相信雪豹。
雪豹帶著焦急的人群返回半山腰。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