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聲音也變得呆板了許多。
岑硯欲言又止。
就這樣看著臉通紅的莊冬卿消失在了門口。
出了門, 將水盆遞給六福,莊冬卿在夜風中站了片刻, 緩緩蹲下, 雙手報膝, 頭臉全部塞到膝蓋間埋著。
嗚嗚嗚好社死。
醫護就不是人了嗎?
莊冬卿內心小人暴風哭泣。
他需要將自己埋一會兒。
*
有錢還是很好的,比如這麽半夜了,哪怕很不方便,但看在銀子的份上,他們不僅獲得了足夠的乾淨被褥,生活用水,還有一鍋將將熬好的熱騰騰菜粥。
趕了一天的路,其實大家都很累。
莊冬卿今天也是憋著勁兒不喊歇的,主要身後就是追兵,也不能歇,代價就是到了晚上,體力消耗過度,那口氣松下來,精神懨懨的,怎麽都吃不下東西了。
“乾糧你們吃,六福你也是,要吃自己拿,然後……”
本來打算喊護衛的,想了想,莊冬卿還是自己端了半碗粥進屋。
岑硯已經有些暈暈欲睡了。
莊冬卿正在猶豫,他好像有什麽感應似的,又睜開了眼睛。
“你……喝粥嗎?”
“累了一天,又受了這麽重的傷,如果能吃,哪怕少一些,也是好的。”
說完想到什麽,又補充,“不能就不要勉強了,萬一不消化,半夜爬起來吐,得不償失。”
那密實的眼睫開合幾霎,迷蒙的雙眼再度聚焦,岑硯脫力的聲音道:“我先坐起來醒醒神?”
“好,慢一點。”
莊冬卿扶岑硯坐了起來,小心翼翼避開了他的傷口。
等了一會兒,感覺人清醒了些,把粥端到他面前。
熱騰騰的水汽升空,襯得岑硯的嘴唇又乾燥又慘白。
知道岑硯今天經歷的只會比自己更多,莊冬卿也不催促,讓他聞一聞粥的味道,自己做判斷。
須臾,岑硯不確定道:“先喝一口試試?”
莊冬卿點頭,拿了杓子,自然而然舀起大半杓,遞出前在碗沿邊刮了刮底,方才將杓子伸到岑硯嘴邊。
岑硯注意到他動作,是防止他喝的時候,粥從杓子底部滴落。
考量十分細致了。
莊冬卿舉止自然,岑硯也不扭捏,就著他的手喝了口,咽下,感覺還好,不是很想吃,但也不至於一點都吃不下。
“我吃點吧。”
岑硯最終道。
莊冬卿點頭。
安靜中,一個伸手投喂,一個低頭喝,剛好半碗粥下肚,岑硯搖了頭:“可以了。”
放下碗,莊冬卿也不勉強。
瞥一眼岑硯嘴唇,因為每次投喂都控制了量,粥也沒怎麽沾染到唇外,莊冬卿不確定道:“還要再洗把臉嗎?暫時沒有擦嘴的帕子。”
岑硯失笑:“倒是也沒有那麽嬌氣。”
笑過,看著莊冬卿,驀然指出:“你做這些事怎麽這麽熟練?”
“……哪些事?”
“照顧人?”
不,嚴格來說也不是照顧人,恐怕是照顧病人,給他擦身的動作,舀粥的量,全都簡練又恰到好處,甚至岑硯覺得,莊冬卿給他擦身,是有一定手法的,不然怎麽剛好所有的邊角都恰好覆蓋到,也沒有一點多余的動作?
“……啊?是嗎,哈,可能我有這方面的天賦吧。”
莊冬卿打哈哈。
眼神往外飄,避開與岑硯的對視。
岑硯凝了他一會兒,在莊冬卿動作僵硬前,垂下了眼睫,“好吧,就當你是。”
“……”
“咳,那什麽,我要出去了,扶你躺下嗎?”
“麻煩了。”
給人借著力,將岑硯塞進被子裡,照顧病號任務完成,莊冬卿一根手指也不想動了。
出去將碗交給六福,這麽會兒空當,緩過來終於也感覺到了饑餓,自己另拿了一個乾淨的碗,盛了一碗粥慢慢地喝,吃完全身都暖了起來,打熱水洗腳,麻煩六福去給他鋪床。
屋子只有兩間,岑硯不會和護衛一起,他和護衛一起也怪怪的,最終就將他們兩個主子安排到了一處,商議後,僅有的兩張床都搬進一個房間,一人一張。
岑硯是傷員,必須睡床,他現在也不是一個人了,護衛和六福也堅持讓他睡床。
逃難確實太累了,不知道會不會影響到孩子,莊冬卿也沒有拒絕。
泡腳的這一陣,護衛們將另一張床搬進了主屋,六福緊跟著收拾。
等莊冬卿進了屋,躺進被子裡,長長舒了口氣。
“六福福,沒有你我可怎麽活!”
莊冬卿真心道。
“少爺,你休息吧,有事叫我。”怕莊冬卿擔心,低聲補道,“他們用木板搭了床,讓我睡,他們輪流睡地上。”
“嗯嗯,好好休息。”
六福輕手輕腳給莊冬卿把被角掖好,出去了。
門剛拉上,便聽到對面的聲音傳來,“沒了六福怎麽就不能活了?”
是岑硯。
莊冬卿腦子已經犯暈了,說話聲都含糊,“你還不睡?”
敢情他們剛才的小心翼翼都白費功夫了。
卻沒等到回話。
莊冬卿悟了,“傷口很痛嗎?”
以為岑硯不會承認,莊冬卿都沒抱有期待,那邊卻開了口,“不止,也有些事情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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