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冬卿:“你……”
這麽大個事,就這樣告訴他了,好嗎?
岑硯卻平靜:“嗯,我說過,要同你講的。”
“而且……”
“這也不只是我的事。”
說著摸了摸莊冬卿的肚子,莊冬卿悟了,“哦……”
那確實也需要同他講。
岑硯聲音很輕,“現在定西王府與陛下之間,算是相互製衡,但我也不能保證,直到新帝登基前,這種平衡能不被打破。”
袁家的權力一直在移交,也接納了郡主,投了誠,但是……下場也並不好。
而且盛武帝日漸衰弱,他的掌握欲,卻與他的身體情況相反,在不可理喻地膨脹著。
“可王府也不是袁家那種軟柿子。”
西南地區向來部族眾多,難以製衡,王府在封地又養兵,適應滇地的奇怪氣候,哪怕不反,圈地為王也夠了,京兵適應不了瘴氣,奈何不了他們。
而且漢人的那一套禮儀,漢人金人的仇恨,也衍生不到眾部族身上。
“我想說能保你平安,但……”岑硯笑了下,苦笑,“不到最後一刻,這種事其實沒個絕對的,我也不想騙你。”
“只能說,我會盡我所能地護住你……”頓了頓,視線下滑,改口道,“你們。”
“若是你信我,便留下來。”
“若是不信,或者又有其他的考量……”
話頭再頓,岑硯緩緩垂目,“那便是沒有緣分吧。”
“母妃厭惡我身上的異族血脈,陶慧受盛武帝所迫,其實都過得不算快活。”
“若是可以……”
“我希望你永遠不要改變,”
“就這樣每天想些吃吃喝喝。”
“過自己想過的日子,就行了。”
那雙淺色,混血的眼睛凝著莊冬卿,平靜卻又鄭重道,“哪怕你不想留下來。”
“有這一個孩子在,”
有這一段共同度過的時光,
“也不失為一段善緣。”
大慈寺住持用來勸他的話,終究是被他用來勸了自己。
莊冬卿心口大跳,
後知後覺——
岑硯好似把他的心,剖開給自己看了。
第61章 入心
皇宮, 禦書房內。
三皇子剛被訓斥了一通,臊眉耷眼地低垂著頭,聽天子教誨。
並不是多大的事, 萬壽節將至, 因著今年開年事多, 先是廢太子,後又是獵場兵變,故而對於這一次的祝壽,盛武帝便格外在意, 一來確乎是大壽, 六十整, 二來, 也想借此衝衝今年的晦氣,帶帶喜。
所以一點小事辦不好, 若是盛武帝在乎的,那也是重重責備的。
三皇子李卓心知肚明,老實聽訓, 並不辯駁。
今年大壽, 許多附庸大盛的小國外邦,也都進了上京帶著充足的貢品朝賀,盛武帝已經接見過一些大邦, 不大緊要的,都是禮部接待著, 目前也統一由禮部安排,住進了大盛會同管。
盛武帝今年意圖與民同樂, 壽節當日在上京最大的酒樓安排了一場歌舞獻壽, 大盛民眾皆可觀看。
屆時也將由欽天監主持, 在宮門口搭高台,於萬民圍觀下,代他向上天祈福,保佑大盛風調雨順,國運昌隆。
“多年不曾這樣辦過了,也好。”盛武帝緩緩道,眉目溫和帶著笑意。
“既是祈福,自然得心誠,祈福台周遭的護衛值守,是如何安排的呢?”
問完便有大臣上前,言欽天監那邊剛準備好祈福的東西,台子都還沒有搭,請盛武帝定奪值守護衛的人選。
手上的佛珠串敲了敲,盛武帝:“之前委屈了阿硯,他對調度值守的事宜是做熟了的,不然就交給他辦?”
話剛落,便有人出列,說岑硯這些時日請了假。
“哦,為何?”
“聽大理寺那邊說,是太妃好不易上京一趟,王爺多年不曾回封地,想趁此陪伴左右,盡盡孝心。”
三皇子抬起了眼睫。
卻見盛武帝並不惱怒,反而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認可道:“確實,他們母子多年未見了,是該盡盡孝。”
竟是輕輕放過了,轉而另行將差事指派了他人。
四皇子掃了老三一眼,唇邊勾起個淺笑,嘲弄。
三皇子陰鷙了臉色。
*
等臣子們都散了,馮公公伺候著盛武帝喝了湯藥,盛武帝呼了口氣,這才同馮公公道:“你說阿硯是真的陪他母妃?”
馮公公隻道:“或許是太妃們初初上京,水土不服,需要王爺多看顧吧。”
盛武帝隻笑笑,不接話。
反而歎道:“阿硯我從小看著長大,什麽都好,有時候我甚至想,若他是我的孩子就好了,也不必像……”
話頭一頓,馮公公知道盛武帝想到了廢太子,趕緊接話道:“王爺打小就聰慧,又是陛下您親自教養的,宮裡的孩子誰能跟他比啊。”
盛武帝臉色又松泛了下來,想起一些陳年往事,點頭:“是啊,聰慧,但性子也冷。”
“有時候真不知道這孩子在乎些什麽。”
“倒不似他老子,重情重義。”
“他說盡孝,朕就當他是在盡孝吧,同他母妃親近些,也好。”
*
禦書房內一派和樂,三皇子走到了無人處,卻發了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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